她猛地用纤纤素手捂住樱唇,掌心冰凉抵住失控的话语,脸颊因慌乱和羞赧瞬间染上红霞,一双灵动的大眼惶然望向周正青。
周正青正听得心潮澎湃,被她的情绪带动得情绪高昂。
见玲子如受惊小鹿般骤然顿住,捂嘴看向自己,眼中流露出明显的慌乱,不由得疑惑问道:“下一步?通往哪?玲子,你刚才想说什么?”
“没,没什么!”玲子像被烫到一般连连摆手。
指尖紧张地绞着衣角,语速飞快,带着一丝欲盖弥彰的急促:“少爷您千万别误会,不是通往什么地方,是玲子方才说话没过脑子,措辞大大不妥!”
深吸一口气,玲子迅速抛出一个解释:“我是想说,少爷你只要树立起英雄形象,凭着帝国民众对您这深入骨髓的崇拜敬仰。
您未来无论是要扩充宪兵势力,还是。。嗯。。采用某些不那么。。。光明的手段去积累财富,都不会遭遇任何阻碍。
甚至,就算有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跳出来恶语中伤,帝国民众狂热拥戴的热情,也绝不允许他们心目中的超级英雄受到半分侮辱!
他们会自发地成为您的利刃!”
玲子干净利落地偷换了概念,急切地将方才那危险的“通往”替换成了务实的“利益优势”,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正青的脸色。
而此刻的周正青呢?
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了然。
玲子情急之下捂嘴的神态,脱口而出的半句话,以及此刻生硬的圆场,都在他眼前纤毫毕现。
其实周正青心里早就像明镜一样,通往哪?还能通往哪里?
从板井雄大那群狂热追随者近乎虔诚的效忠目光里,从他们字里行间和做出的那些事情,不暗示中,那通往至高权力巅峰的野心图景早已若隐若现。
他心如明镜,却绝不去点破。
说实话,那所谓的“高处不胜寒”的位子,并非他目前所渴求的目标,权力于他,更像是一种达成目的的有力工具,而非目的本身。
但他同样深知,正是这份被板井等人误会并寄予厚望的“野望”,才是驱动他们时时刻刻逮着机会就给军部乃至整个日本找麻烦的动力!
周正青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勾勒出一个近乎戏谑的弧度,一丝冷冽的精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流转。
心里盘算着,人啊,终归是要靠梦想来喂养的,无论这梦想最终是否实现。
尤其是对于板井雄大,以及他背后那整个心思活络,投机成性的贵族阶层而言,这份被精心“误解”的,指向帝国最高权柄的野望,就是滋养这条“活跃鲶鱼”最为肥美的饵料!
没有了这份悬在眼前的饵,哪里来的活跃和动力?
他们这潭本该翻搅波澜的浑水,不就真成了一汪波澜不惊,毫无威胁的死水了么?那可大大。。。不好玩儿了。
房间里的空气骤然凝固,玲子因激动而泛着病态红晕的脸颊表情变换不定。
双平日里清澈灵动的眼眸,此刻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狂热的火焰,像被无形的风鼓动的野火,烧灼着理智的边界。
周正青目光沉静地落在玲子脸上,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玲子,你想多了。
民众非是铁板一块,若行事不知收敛,将野心摊于明处,一点掩饰也不懂得做的话,那便是自掘坟墓,迟早要栽跟头的。”
这已是最直白的敲打,锋芒需藏于鞘中,心思不可昭然若揭。
然而,一贯聪慧的玲子此刻却像被某种力量攫住了心神。
她或许听懂了,却选择了用更炽烈的伪装去覆盖。
她急促地向前挪了半步,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声音带着一种被压抑的亢奋:“少爷,或许帝国民众有一部分会懂得思考。
但大部分已经被军国主义思想洗脑,他们变得崇拜强者,而且这种思想是军国主义体系的重要支柱之一。”
玲子喘息着,瞳孔深处有混乱的星火在狂舞:“如果。。。如果现在有人跳出来对天皇不敬,那结果会如何?!”
周正青听玲子这么说,僵硬的笑笑:“呵呵,玲子你过了,怎么能拿天皇出来做比较!”
“事在人为!”玲子像是收到了刺激,变得更加亢奋,脸上红晕如血,仿佛灵魂深处某种被禁锢的野兽正在冲破牢笼。
她几乎是用气音嘶喊出来,带着献祭般的狂热:“如今是乱世!是熔炉!烽烟四起,正是您乘势。。。”
“闭嘴!”周正青的怒喝如惊雷炸响,瞬间劈开了她癫狂的呓语。
霍然起身,周正青目光如冰锥刺向玲子:“僭越之言,一句也不准再出口!玲子!”
周正青声音陡然压低,一字一顿地钉入玲子混乱的神经,“你今日的药,是不是忘了吃?”
空气死寂。
药!
樱子那些病态的手段,可用性格扭曲来解释。
而玲子。。。她不同。
她是藤田家精心培育,又亲手“摧毁”的杰作,一个真正需要靠药物维系理智边界的“精神病患”。
两姐妹异于常人的精神状态,皆源于那不见天日的童年。
日复一日的非人训练,是烙在神经上的酷刑。
精神层面的反复摧折与各种杀人手段寻来带来的血腥刺激,早已将正常的感知碾得支离破碎。
她们之所以能以如此“残缺”之姿被送到鹰崎拓人身边,正是因为藤田家那套深入骨髓的奴化烙印。
从懵懂记事起,“忠诚于鹰崎家”便如同呼吸般被写入本能,成为维系她们破碎心智不至于彻底崩塌的唯一锚点。
此刻,周正青,这位取代了鹰崎拓人,成为着她们生死与灵魂的“主人”的一声呵斥。
如同一桶掺着冰碴的冷水,暂时浇熄玲子颅内那场失控的,名为“野心”与“狂热”的熊熊野火。
玲子眼中的火焰骤然熄灭,只剩下空洞的余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颤抖。
身体微微晃了晃,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缓缓低下头去,喉间溢出压抑的,破碎的呜咽。
冷汗浸湿了她的鬓角,刚才那番近乎燃烧生命的宣言,此刻只留下无尽的虚脱与茫然。
那被强行唤醒的“奴性本能”与体内躁动的“疯狂因子”在无声撕扯,让她像一尊即将碎裂的琉璃人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