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板井立刻应下,随即脸上又露出一丝为难:“司令官阁下。。。但有一点点问题。
抓住的这些人,毫无疑问是军统的人,杀了或者审到死,都很容易。问题是。。。”他搓了搓手,显得有些纠结。
“现在天津站二处名义上的站长,是那个陈明,还有具体负责联络的许忠义,许桑。
我们要不要先去质问他们一下?”
周正青沉默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板井继续硬着头皮说:“属下觉得,现在抓到的这些人,很可能只是军统局二处某个野心勃勃的小头目或者某个行动队擅作主张。
如果真是陈明或许忠义要刺杀将军,那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他们没那个胆子也没那个必要!但如果不是他们指使,而是下面人瞒着他们乱搞。。。。”
他试探着说:“属下以为,是不是。。。我们审问这些人的同时。
可以同时去找找陈明和许桑?把事情挑明?看看他们的态度?
一来,我们可以敲打敲打他们,让他们更规矩点。
二来,我们将事情先说清楚,也能避免误会!
还能趁机要更多的合作诚意,在货物价格上,往上提一提!
哦,将军放心,如果审问的结果是陈明他们下的命令,又或者是更上面,来自南京军统局总部的命令,那我们也没必要留手,直接以雷霆手段清楚一切。”
车厢里再次陷入沉默,只听得见引擎平稳的轰鸣。
周正青的目光投向车窗外沉沉的夜色。
在这个战争阴云密布的时候,军统局内部还在相互倾轧,各种的野心肆意滋生。
陈明许忠义的生意,老谭那捉摸不透的“通风报信”。
这盘棋的棋路瞬间变得更加繁复诡谲。
“哦,对了,将军,云子来消息说老谭那边已经得手了。”板井雄大见周正青面色阴沉,便开口说了个还算好的消息。
“这么快?”周正青惊讶道
“是的,云子的人一直在那几处盯着。”板井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就在我们抓到那批二处的蠢货闹剧差不多同时,老谭爬出了几组人。
一个组的人。。。只有三到五人!同时突袭了巴斯德路天主堂地窖,老城天后宫秘道,石佛寺地下暗室。。。。”
周正青转头惊讶道:“三到五人。。。同时突袭四个点?包括宫岛街的核心据点?怎么做到的?
就算因为华北方面军司令部在到处搜查那批文物的下落,导致每个地方守卫不多,也没有外围警卫,但每个地方也应该有不少人吧?”
板井雄大的脸色有些僵硬,解释道:“手法极其。。。。专业。
天主堂是无声暗杀,守卫被毒镖钉喉,没发出一点警报就开了夹层密室。
天后宫是引动机关陷阱反杀守卫,再潜入水道拿走东西。
石佛寺是强攻!炸开地道入口,机枪扫射加短兵格斗,八名便衣特工!
一个都没活下来!特高课的人说现场。。。极其惨烈。。。
至于宫岛街。。。南造课长还在现场!
老谭他们直取书房密室!
守卫。。。至少有十五名帝国精锐特工,包括暗哨,被无声暗杀或瞬间格毙!”
“三到五人。。。”周正青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充满了纯粹的不解,甚至带着一丝荒谬:“板井,我在想一个问题。”
“将军请说。”
“照你这么说,军统的这些精英特工,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神出鬼没,无所不能?那为什么。。。。以前我们帝国情报机构总能抓住他们的人?
打死他们的人?
他们不都是些一抓就招,一打就死的乌合之众吗?”
这可不是周正青瞎想,影视剧里不都演了,军统的人死的可是相当凄惨的。。。碰上日本人就倒下一片。。。。
板井雄大愕然地抬起头,看向周正青,眼神里充满了纯粹的迷茫和难以置信。
他张了张嘴,仿佛被周正青这个问题噎住了,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将军怎么会问这种问题?这。。。不是常识吗?
“将军。。。”板井组织着语言,带着十二分的不解,声音都拔高了一点:“恕。。。恕属下直言,您。。。您为何会觉得,军统的特工会是乌合之众?”
板井雄大眼神里流露出质疑和不解:“军统的特工,尤其像老谭这样各地站长级人物身边,都有着一些干将型人物的,,,他们本就是疯子,是魔鬼!是精英中的精英!”
他似乎觉得周正青的认知偏差太过离谱,语气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强烈的反问:“将军阁下!
我们面对的,是华夏啊!
是拥有四万万人的庞大国家啊!
军统招募行动人员,训练的特工,是从这四万万人口里,万里挑一筛出来最狠辣,最坚韧,最有天赋的亡命徒!
他们被投入不计成本的,最残酷的训练营!
军统局内有人亲自选拔,淘汰率。。。据密报,高达九成以上!活下来的,都是人形凶器!”
板井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都飞溅出来:“而我们帝国呢?
即便算上本土和殖民地,人口几何?
培养一个真正能独当一面的行动特工,我们需要多久?
需要多少资源?
我们的优秀特工,很多是从帝国陆军,海军里挑选的精锐士兵再加以培养!是优中选优!
可人口基数呢?
将军阁下!
我们帝国军从几千万人里挑出最精干的士兵去培养特工,和对方从几亿人里挑出最阴狠毒辣,能吃苦耐劳的亡命徒来培养。。。那能一样吗?”
他似乎觉得举例还不够深刻,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和沉重:“我们以往能抓住甚至成批消灭军统的特工。。。靠的是什么?
靠的是我们建立起来的庞大情报网络!
靠的是我们投入远超他们的人力物力进行严密的布控和搜捕!
靠的是我们强大的技术设备支持和区域绝对掌控!”
“每一次成功抓捕或击杀他们一个精英小队或中层头目,背后往往是我们投入了十倍,二十倍以上的人力围捕!
是用层层叠叠的情报网和无数帝国勇士的牺牲和陷阱去堆砌出来的!”板井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血腥味:“我们是用整个帝国庞大的战争机器之力,像磨盘碾谷子一样,去一点一点磨碎他们这些‘精英’!
如果没有这种绝对力量和资源的投入,正面硬碰硬。。。或者进行隐蔽的特工行动,我们的人。。。很多时候根本不是对手!”
“就拿老谭这次行动说!他手下那几个人,未必比得上南造课长手下行动队里的巅峰高手!”板井咬着牙:“但是!他们的人执行命令像精密的机器!
动作配合,时间差控制到了秒级!这种指挥协调和事前渗透侦查的能力。。。我们的行动队,很多时候。。。做不到!
特别是杀人手法,更是无法相比,就算帝国很多自诩的高手,碰上华夏军统特工的时候,有时连武器都没来得及拿出来,就会被杀。”
车库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板井粗重的喘息声。
周正青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但眼底深处那层由影视剧带来的荒谬认知泡沫,被板井这番带着血腥气和巨大压力的事实陈述,彻底,无情地戳破了。
四万万人口基数。。。万里挑一的亡命徒。。。不计成本的残酷训练。。。精英中的精英。。。
磨盘碾谷。。。十倍甚至几十倍力量投入的围剿。。。
这才是军统精英特工的真实面目?
这才是他们能在日租界腹心之地,以几个人硬撼数个据点还能全身而退的底气?
周正青感到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脊椎深处升起。
他不是对军统的能力感到恐惧,而是对自己基于前世虚幻信息所建立的认知落差感到一种后怕。
如果他一直抱着那种“军统不过如此”的轻蔑想法去下棋。。。怕不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行,以后能不出门,绝对就不出门!!!
周正青想着,伸手将车窗上的帘子拉上,仿佛车窗外略过的黑暗街道旁,就有双眼睛在注视自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