冈部直三郎微微低头,仿佛在痛心疾首,但声音却更加低沉而致命:“如今,东西在方面军辖区核心地带被夺,你不即刻向军部,向大本营详细禀明情况以便全力追查,反而如此失态,口不择言,竟将圣上之名牵扯进军部日常辖区的安全事务!
你。。。到底是忧心天皇陛下的“珍玩”遗失,还是担忧某些。。。不便向军部言明的,更重要的东西?
比如,某些未经授权,可能引发巨大政治风波的“私人交易”?
或是某些足以动摇你个人地位的,证据?”
石原莞尔如遭五雷轰顶!刚才不顾一切吼出来的“天皇密旨”,此刻在对方滴水不漏,逻辑严密,且占据绝对政治道德制高点的反驳下,非但没能成为救命稻草,反而如同一盆滚烫的热油,兜头浇下!
将他死死地,绝望地煎炸在“矫诏”,“私传圣意”,“僭越军规”,“干预皇室”的耻辱柱上!
他浑身剧烈地哆嗦着,牙齿打颤发出“咯咯”的声响,伸手指着冈部直三郎,嘴唇翕动:“你。。。你诬陷。。你血口喷人。。。你。。。”
“你”了半天,却再也吐不出一个有力的字眼。
巨大的恐惧和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蛇般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完了!底牌被掀开,非但没能压住对方,反而将自己彻底暴露在万劫不复的深渊边缘!
他仿佛看到了军事法庭冰冷的审判席,看到了同僚们鄙夷的目光,甚至看到了。。。切腹的短刀!
本来在北平经历过好几次刺杀,石原莞尔的精神就时刻处在紧绷状态。
现在来到天津后,发现自己这些日子所有努力搜刮的东西,准备进献给天皇的东西没了,精神已经有些恍惚了。
否则以他的性格,绝对不会将天皇密旨这种东西说出来的!
但一切都晚了。。。
而就在石原被彻底打得哑口无言,精神濒临崩溃,摇摇欲坠之时!
冈部直三郎身后,两名如同磐石般纹丝不动的卫兵,看似随意地调整了一下持枪的姿态,动作轻微得几乎无法察觉。
但南造云子锐利的目光捕捉到了,那两支黑洞洞的三八式步枪的枪口,极其隐晦地向上微抬了一线,枪口并非指向石原,而是若有若无地,精准地锁定了石原身后那个同样面无人色,冷汗浸透后背的副官!
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一股凝若实质,令人窒息的冰冷杀机!这是一种无声的警告,一种对“知情者”的死亡预告!
冈部直三郎仿佛对身后这细微的,充满威胁的变化毫无察觉,他再次上前半步,脸上恢复了之前的“关切”,甚至带上了一丝语重心长的低沉,如同一位痛心疾首的长辈:“石原君啊!
我看你是北平之行受了太大刺激,加之舟车劳顿,宝物丢失心神俱乱才出此妄言,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天色已晚,这里又纷乱不堪,实在不是谈话的地方。
我看你还是赶紧回寓所休息吧。
北平遇刺已是天佑神幸,他说这话时,眼神真挚得仿佛在感谢八百万神明,你能平安归来实属不易。
回到天津竟又遭遇此事。。。唉,真是祸不单行。”
说着话,冈部直三郎微微叹息一声,那叹息声在强光灯下仿佛带着冰渣子,充满了“同情”:“世道纷乱,你的身子要紧。
更要紧的是。。。你的。。安全。
万勿再。。。节外生枝了。”最后几个字,他说得轻飘飘,如同羽毛拂过,却又沉重得如同在石原脚下已经裂开的深渊上,又狠狠踩了一脚。、
“是你们!是你们想要我的命!”石原莞尔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喉头剧烈地滚动着,仿佛有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却只化作一口腥甜的逆血,被他强行咽下。
“诶,你可不要乱说话,什么是我们要你命!你要是乱说话,华北方面军参谋长我绝对会去控告你!相信京都军事法庭会十分愿意审判你!”冈部直三郎带着讥讽的语气说道。
说完,冈部直三郎就准备让人架上石原莞尔离开。
“等一下,你不能带他走!”就在这时,南造云子终于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冈部直三郎扭头,之前注意力一直在石原莞尔这个目标人物上面,还真没注意到南造云子就躲在夜色阴影中。
“啊,云子小姐,你怎么也在这里!”冈部直三郎惊讶问道。
“冈部将军您好,我是接到巡逻宪兵报告,说是在日租界发生恶劣事件,所以带人赶过来查看现场。”南造云子躬身解释了句。
随后起身指了指石原莞尔道:“这个人,可不可以让我先带回宪兵司令部。”
冈部直三眉头皱起,有些不满的说道:“这个不太好吧。。。。”
他刚想找个由头拒绝,就听南造云子打断道:“是不方便吗!那请恕我冒昧了,我这就回去向我们鹰崎将军禀报此事。
正式向鹰崎将军提出申请,关于您刚才说的什么文物的事情,需要找石原将军问询一下。
我觉得我们鹰崎将军一定会支持我的工作的,就是当时候可能要麻烦冈部参谋长阁下再将人送过来了。”
南造云子表面笑嘻嘻,那话里动不动就是我们鹰崎将军,俨然一副鹰崎将军的面子你给不给的架势。
南造云子的话让冈部直三心里直骂娘!眼神也不由冷了几分。
就在他思索是不是豁出去先将石原莞尔带走的时候。
街道上再次传来汽车的引擎声。
几辆架着重机枪的偏三轮以及两辆装甲车和站满宪兵的卡车车队赶到。
哗啦啦。
车门打开,宪兵一个个跳下车。
“怎么回事!这里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人!你们在做什么!”
一道嚣张,吼叫的声音传来。
中川健在一群宪兵的簇拥下大步走了过来。
南造云子眼角流露笑意,笑呵呵的看着冈部直三道:“参谋长阁下,我们中川课长来了,我先去和他解释一下现场情况。
只是石原莞尔的事情请您考虑考虑。
另外提醒您一句,我们这位中川课长的脾气不太好,您可能需要多多担待。
他这个人,在国内总就爱惹麻烦,没想到来了华夏这么久,在我们鹰崎将军教导下,这脾气还是没怎么改,真是让人头疼呢。
哦,您别多心啊,我就随口一说,我先过去安抚一下中川课长,别让他那个臭脾气冲撞了您。”
南造云子这话说的,让冈部直三眼角一抽一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