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络腮胡队长的身影,突然。。。模糊了一下。
就像是信号不良的收音机,声音在颤抖扭曲。
他的整个身体轮廓,在橙黄烟雾和又落下的雨水折射下,开始出现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细微的闪烁!
如同炎炎夏日地面蒸腾而起的热浪扭曲了景物!
紧接着,不仅仅是那络腮胡队长!
其余五名队员的身影,也同时在烟雾弥漫的洼地边缘,开始发生同样的诡异变化!
他们的身体,仿佛从实体变成了某种不稳定的投影。
迷彩服上的数码斑点像劣质颜料般开始溶解,褪色。
清晰的身体边缘线开始破碎,化为无数细微的像素点,又像是被风吹散的沙画!
姚子青的眼睛瞬间瞪得几乎裂开!
他张着嘴,刚才所有的疑惑都卡在喉咙里,变成了无声的,极度的惊骇!
他看到那队长的身影在烟雾中迅速变淡,透明!
从脚部开始,一点一点向上蔓延。
那迷彩作战靴的轮廓如同融化的蜡油,融入脚下不起眼的泥土!
紧接着是小腿,大腿。。。那装备精良的腰部和战术背心像被无形的橡皮擦一点点抹去!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却又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恐怖感和不容置疑的终结感!
然后是头部,那闪烁着幽光的头盔,冰冷的战术目镜,如同晨雾在阳光下消散,由浓转淡,最后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头部轮廓虚影。
在彻底消失前那一瞬间,姚子青仿佛看到虚影之下的那双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错觉?还是真实?
似乎。。。
他传递了一个难以言喻的眼神,包含着平静,完成任务的释然。
和一丝无法解读的。。。怜悯?
或者是。。。告别?
最后,那头部轮廓也如青烟般彻底散于橙黄色的烟雾和傍晚的天光之中,不留一丝痕迹。
其余五名队员亦在同一时间完成了这匪夷所思的消散过程。
前一秒还如天神下凡般不可战胜,带着未来科技气息的六名战士,后一秒就在这片战场边缘的洼地里,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彻底消失了!
只有那冲天而起的橙黄色烟柱还在静静飘荡,还有天空中那枚信号弹燃烧殆尽的最后微光,印证着刚才发生的一切绝非幻象!
梦境与现实?
洼地死一般的寂静。
风吹过燃烧的草木,发出噼啪的声响。
姚子青靠在冰冷的土坯墙根下,浑身僵硬如木雕泥塑。刚才那震撼心灵的景象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在他脑海中疯狂回荡。
“是梦。。。一定是梦。。我在宝山。。。已经死了。。。和兄弟们一起。。。。” 他茫然地看着空空如也的前方,看着那诡异的橙黄色烟雾,喃喃自语。
巨大的精神冲击加上极度的疲惫和伤势,让他的理智几乎崩断。
那超现实的画面,那超越时代的武器,那宛如鬼魅般出现又消散的战士,这一切都太像是一场濒死时的幻觉或噩梦。
但伤口传来的阵阵剧痛是如此真实!
鼻腔里残留的浓烈血腥味和橙黄烟雾那刺鼻的化学气息是如此真实!
被搀扶奔跑时身体感受到的,不属于那个时代装备的坚硬触感。。。是如此真实!
还有那枚改变战场,瞬间抹杀整片日军的神罚天降。。。。更是永远无法忘记的真实!
“不是梦。。。” 他猛地握紧了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恐惧,困惑,死里逃生的迷茫,痛失袍泽的悲怆。。。无数种情绪在他的胸膛里激烈地冲撞撕扯。
“可那到底是什么?他们。。。什么?”
就在这时。
“那边有信号弹!黄色烟!快!过去看看!好像有人!” 清晰的声音传来,是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汉语!
“小心点!看看有没有鬼子!”
“弟兄们!分散搜索!注意脚下!”
脚步声由远及近,快速而谨慎地朝着洼地方向移动过来。
是国军第98师的搜索队!
他们看到了信号弹和烟雾!
姚子青心头一松,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海啸般瞬间将他淹没。
生的希望终于确认,来自战友袍泽的声音将他拉回了这个残酷却也熟悉的战火世界。
而之前的超现实遭遇,则如同被强行塞入的另一个无法理解的维度碎片,沉重地压在他的灵魂深处。
他还想再看一眼那烟雾,想再思考一下刚才的一切。。。
但眼皮却再也支撑不住。
最后映入他眼帘的,是远处国军士兵模糊的身影越来越近,以及那橙黄色的烟柱在晚风中扭曲飘散的模样,如同一个巨大而诡异的问号。
姚子青的头一歪,意识彻底沉入一片冰冷的,充斥着血色残阳和消散身影的无边黑暗之中。
。。。。。。。。。。。。
消毒水和血腥味混合着草药膏刺鼻的气息,充斥着这座由祠堂临时改建的战地医院。
光线昏暗,蝇虫嗡嗡作响,伤员压抑的呻吟断断续续。
姚子青躺在铺着稻草的门板上,全身缠满肮脏的绷带,几处严重的刀伤和弹片伤在药物下依旧火辣辣地疼。
他昏迷了数日,在生死线上徘徊。
意识如同沉在浑浊的水底,挣扎着上浮。
耳边先是模糊的嘈杂,然后是渐渐清晰的脚步声在他身边停下。
“子青?姚子青!醒了吗?快看看谁来了!” 一个熟悉而关切的呼唤响起。
姚子青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
眼前是第98师292旅旅长吕国铨那张写满疲惫与忧心的面孔。
他穿着沾满尘土的军装,胡茬凌乱,眼神里带着深深的愧疚。
“旅。。。旅座。。。” 姚子青的声音如同破风箱,嘶哑得几乎不成调。
看到这张熟悉的面孔,宝山血战的惨烈,全营弟兄的殉国,以及那不可思议的遭遇瞬间涌入脑海,冲击着他的神经。
巨大的悲恸让他全身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浑浊的泪水瞬间溢满了眼眶。
“宝山,弟兄们。。。都。。。都没了。。。” 每个字都像从喉骨中强行挤出,带着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