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隙闭合,一切归于寂静。只剩那只迷你兔子跳到樱掌心,耳尖上挂着一片五彩鳞片,正微微发光。
仓扶起虚弱的樱,两人同时看向幽暗的远处——那里,一道深不见底的裂谷正在缓缓张开,像一张等待进食的巨口。
裂谷深处,传来类似婴儿啼哭、又似万鬼哀嚎的回响。
兔子突然竖起耳朵,朝裂谷方向蹦了两下,又回头望着他们。鳞片的光,恰好指向深渊。
仓和樱似乎明白了什么,深渊在“邀请”,而退路早已消失。
樱把迷你兔托在臂弯,它耳尖的鳞片像一盏冷灯,照出寸寸黑雾;每走一步,雾便退一尺,仿佛在为他们让道,又像在诱捕。
深渊的边缘没有风声,只有心跳。
那心跳并非来自仓或樱,而是从脚下岩层传来,“咚——咚——”,每一下都让骨骼共鸣。
仓蹲下,以匕首柄敲击地面,回声竟带着潮汐般的涨落。
“整个地界……在呼吸。”他低声说,喉头发干,想必这就是‘幽冥之渊’。
兔子忽然挣出樱的怀抱,跃向渊口。鳞片的光瞬间裂成五束,化作一道纤细虹桥,笔直垂落深渊。
桥头浮现一行闪光的符纹——仓认得,那是镇邪纹,却反向书写,像是锁,也像是钥匙。
“下去,还是退?”樱握紧袖口,指尖因用力而泛青。
仓把匕首咬在齿间,空出双手将樱的手包覆:
“既然退无可退,那我们就闯它一闯。本座…呃,为师也是初次来此,还是有那么一丝好奇。小巫说‘她在哭’,那个‘她’或许就是幽冥本身。”
于是,他们踏上虹桥。
桥面并非实体,而是流动的光砂,每落一步便溅起细小星屑,星屑里映射出樱和仓的身影和他们坚定的步伐。
不一会儿,那星屑里又倒映出樱心中思念着的翠儿的脸庞,还有翠儿陷入深渊之中,她恐惧的样子,但这一切樱却浑然不知。
兔子在前方领路,步伐轻巧,却留下带血的梅花脚印。
下行百丈,虹桥尽头出现一棵倒悬的树——根系朝天,枝叶垂落无底黑暗。
树干中央嵌着一枚五彩心脏,仍在搏动,正是方才薄膜下的“婴孩”。此刻它已长成拳头大小,七窍清晰,啼哭不止。
心脏下方,端坐着一个灰白身影,背对他们,长发垂地,像一道凝固的瀑布。
兔子跑到她脚边,用鼻尖轻触。
身影缓缓转身——赫然是小巫,却又不是:面容仍是稚童,双眼却空洞,淌出两道漆黑的泪痕,泪落地化作黑蝶。
“你们终于来了。”声音却从四面八方响起,像千人合唱,又像自己脑内的回音。
“五彩魔果,一壳一仁;壳镇渊口,仁养幽魂。壳已被毁,仁将归位。”
灰白小巫抬手,指尖裂开,露出与心脏同源的五彩脉络。
她指向仓:“你摘了壳,便以骨为锁。”
又指向樱:“你吞了仁,便以血为祭。”
话音落下,深渊骤然合拢,虹桥崩散为光雨。
仓与樱被无形之力牵引,分别飞向心脏与树干。
匕首在仓手中熔成赤金锁链,缠向心脏;樱的腕口自行裂开,血珠凝成赤线,绕树而上。
就在锁链与血线即将交汇的刹那,兔子发出一声尖锐嘶鸣。它耳尖的鳞片炸裂,化作一轮月白光环,硬生生切断了牵引。
灰白小巫的面容第一次出现裂痕,仿佛瓷器剥落。
兔子口吐人言,声音却是老人沙哑的嗓音:“老夫能斩非世之物,也能斩‘既定之命’。”
就在这时,光环裹住仓与樱,猛然上冲,撞碎了深渊穹顶。
碎裂的黑暗中,他们最后看见——倒悬之树迅速腐败,化为无数黑蝶;灰白小巫抱着停止啼哭的心脏,一起沉入更深的虚无;而幽冥地界的天空,出现了一道久违的、真正的月光。
月光像一把薄刃,划开了幽冥的穹顶,却没有带来温暖,反而映出漫天飘零的黑蝶。
仓与樱被光环裹着直冲而上,耳边尽是玻璃碎裂般的“咔嚓”声——那是幽冥的界壁在坍塌。
就在他们以为要重见天日时,光环猛地一滞。老人的嗓音从兔子体内传出,却陡然变得稚嫩:“只能到这里了……剩下的路,要你们自己走。”
兔子炸成银白火雨,火雨里浮出一枚小小的木牌,正面刻着“翠”,反面刻着“渊”。
仓抓住木牌的瞬间,一股巨力将他们抛出裂缝。
二人重重摔在坚硬地面,却不是山林,而是一条空旷的官道——黄土铺路,枯柳夹道,远处一座破败的驿站挂着风干的灯笼,灯笼上写着:
“幽冥驿”。
樱先爬起,她腕口的血已止,却留下一道朱红环印,像镯。
她摊开掌心,那只迷你兔不见了,只剩那片五彩鳞片,此时已褪尽颜色,灰白如骨。
“师父,我们……是在哪里?”她声音发颤。
仓抬头,夜空没有星,只有一轮裂成两半的月亮,一半惨白,一半漆黑,像被谁啃噬过。
他再看向官道尽头,那里站着一个人影——背微驼,烟袋锅在指间闪着火星。
“小巫?”仓一惊。
人影却转身,露出一张与小巫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眼角多了皱纹。
“我说过,幽冥从不放走欠债的人。”
她吐出一口烟,烟雾凝成那只五彩兔子的轮廓,兔子对她恭敬低头,仿佛臣子。
仓本能地握紧匕首——只剩半截,陨铁刃口已卷。
小巫轻笑,抬手一弹,烟灰落在地上,竟生出一片细小的五彩蘑菇,蘑菇伞面浮现翠儿的笑脸,一闪而逝。
樱大惊:“翠儿!是翠儿!”
仓一把拦住惊慌失措的樱,心中布满疑云:翠儿那小丫头不是早已被他关进黑暗牢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哼,他倒要看看这些个脏东西在搞什么名堂。
“想救那丫头,就拿‘壳’与‘仁’来换。”
她指了指樱腕上的红环,“仁已在她血中,壳嘛……”
她目光落在仓胸口——那里不知何时浮出五彩纹路,像藤蔓缠心。
“三天后,月全蚀,幽冥驿会再次开门。带齐东西来,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