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师兄……尚弦月!”
尚弦月像是突然回过神来,朝着说话的方向看去,就见一身白衣的——萧疾?
萧疾见尚弦月看向他的表情疑惑又怪异,不由得侧头蹙眉回望她,“怎么了哥,干嘛这么看我,我脸上有东西吗?”
说着将身上的佩剑抽出来,当镜子看了看,确定自己脸上没有脏东西。
哥?
尚弦月只觉得后背一紧,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瘆得慌,“你……叫我什么?”
闻言,萧疾叹口气,将剑收回剑鞘,有些不耐烦地连连点头,脸侧的小辫上下飞舞,像是小鸡啄米一样嘟囔道:“知道了,知道了,在外面该叫你师兄,我知道了,我错了还不行嘛,首、席、师、兄——”
尚弦月:“……”
见尚弦月就就不说话,萧疾咳了两声,板板正正站好,认认真真道:“首席师兄,我错了。”
瞟了尚弦月一眼,又瞟了尚弦月一眼,见尚弦月还是看着他,面无表情,也不说话,萧疾心里更忐忑了。
是他将早上的道法课翘掉被发现了吗?
还是昨天晚上他借口去上厕所实际上摸进灵兽苑吃了两只长尾鹌鹑被发现了?
又或者是上周他带着应钊和琼乐带着留影石偷拍大师兄洗澡出去卖给别的仙子被大师兄发现找到了哥头上来兴师问罪的?
可是眼看尚弦月神色愈发晦暗难明,萧疾觉得这些应该都不至于。
难道是——
萧疾脸色一变。
“哥——”
不等尚弦月说什么就见萧疾这一大只鬼哭狼嚎一声朝着她扑过来,然后精准地抱住她的大腿。
“我真的不是故意偷你亵裤的!哥,对不起,呜呜呜呜——”
尚弦月:???
‘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实在是梦倩如那妮子给的太多了呜呜呜……“
尚弦月瞬间觉得自己额头上的青筋开始欢快地跳踢踏舞,而腿上,萧疾这厮还在不知死活地扯着她的衣摆晃来晃去,还偷偷擦了一把鼻涕——
别以为她没看见啊,喂!
”……呜呜呜,但是,虽然她给的很多,我发誓,我最后还是没给。“
揉了揉额角,只觉得头有些疼,一时间也不明白刚才为什么会有那种陌生奇怪的感觉,此时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嘴角挂上假笑,阴恻恻道:”哦?为什么没给呢?“
萧疾小声嘟囔了什么,也没听清说了什么,就看着萧疾白净的脸皮越来越红,低下头不说话了。
尚弦月又问道:”什么?“
”反正就是没给就是了,我后悔了不行吗?“萧疾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褶皱,撇着嘴道。
突然尚弦月发现了哪里不对劲,一把抓住萧疾的肩膀,音调陡然拔高,”金铃呢?“
闻言,萧疾一愣,”什么金铃?“
”耳坠,从幼时就让你不要离身的那个金铃耳坠!你先天不足,那个耳坠怎么能离身呢!“
萧疾被尚弦月训得一愣一愣的,眨眨眼,委屈道:“哥你在说什么啊,我什么时候先天不足了,从小到大我身体比你还好一点呢,你也就天赋比我好一点点。”
尚弦月顿住,脑海中浮现起从小到大的记忆。
没错,萧疾从小就是个健康正常的孩子,天赋上乘,不愧是宗主萧不凡的儿子。
注意到萧疾腰间的剑,尚弦月将其抽出。
是一把从没见过的娟秀长剑。
“你爹呢?”尚弦月又问。
萧疾虽然被问得莫名其妙,还是老老实实道:“十年前就云游去了啊,哥你怎么了?”
“对,对,对了,都好好的,都活着……”尚弦月从草地上起身,身形一顿,“大师兄,在哪?”
“还能在哪,理事阁呗……诶!师兄,哥!你去哪,你不是答应今天带我出去玩的吗?!”
将萧疾远远抛在身后,只瞬息便站在了理事阁的小院中。
应钊守在门口,见尚弦月来了微微颔首就要转身推门通传,尚弦月上前抬手示意他止步。
虽然有些意外一向守礼的首席会越过通传,但是想到大师兄和这位首席的关系也合理,便也没有说话,退了一步让开了。
手搁在门扇上,犹豫片刻,推开。
“何事。”门被推开,却没有通传,也不说话,霍景深将最后一笔收尾,撂笔,检查着卷宗批注,头也不抬将手边的茶碗递过去,“添茶。”
哗——
霍景深将茶碗递到嘴边正要喝,浓重的酒气霸道钻进他的鼻腔,好似兜头一记重拳直击他的天灵盖。
啪!
茶碗被重重按在了桌案上,冠簪上垂下的流苏也微微晃动,霍景深不耐烦抬眼看去——
尚弦月微微勾起嘴角,手里提着一坛刚拍开封泥的浮梦华汤,微微靠在身后的博古架上,看到霍景深脸上露出如预想中一样惊讶懵懂的神色,这才淡淡道:“又偷偷藏酒。”
“阿月?你怎么到这来了。”
往常尚弦月从没有主动来找过他,今天这是,又看了门后一眼,萧疾也没跟来。
天上下红雨,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然后就听尚弦月说出一句让他更炸裂的话来。
“想你了,来看看你。”
霍景深听了,面无表情,半晌,点点头,重新拿起笔,在卷宗上扫了一眼,提笔在茶碗里沾了沾,在卷宗上勾画几下,开口,声线依旧华丽稳重,“萧疾又犯什么浑了?”
尚弦月听了有些不解道:“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师兄,我就是想见你而已,我觉得,我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你了。”
咔嚓,一声脆响。
尚弦月朝桌上看去,什么也没变,霍景深面上也还是依旧维持着一贯的波澜不惊,一边继续在卷宗上勾勾画画,一边端起茶碗缓缓饮尽了搁在一旁,“既如此,子时一刻,盛天镜旁,煮酒烹茶。”
“子时?”尚弦月探头去看,霍景深却将卷宗一卷,重新拿了一本勾画批注起来,“还没批改完吗?”
“嗯。”霍景深微微点头,摆摆手,示意尚弦月先走。
应钊推门进来送客,尚弦月回头看了霍景深一眼,转身出了门。
活生生的大师兄,大师兄还活着,好好的。
尚弦月走后,霍景深怔然,半晌,松手,一截断笔骨碌碌滚到桌案边缘,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另一半落在手下卷宗上,笔尖的墨迹晕染开来。
晨昏省定,师尊曾言,克己复礼、雅正端方,君子立身之根本,除宗门、大义、声誉外……
字迹逐渐模糊不清。
霍景深突然觉得燥热难耐,呼出一口气这才察觉到这浓重的酒气,拿起茶碗,就见碗底残留的墨迹。
“……”
霍景深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