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拂过脸侧,墨绿色长发散乱的女子在一片碧绿的草原中醒来。她红棕色的眸中隐约带着不解和迷蒙,望着天幕,呆愣了许久。
野草的清香混合着土壤味道钻入鼻腔,空气里的湿意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坐起身时拍了拍衣服,发现脑海中的探测失灵了。
无论是地图,还是传音,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连与颜染的联系也断开了。
某种在浩荡天地里孤身一人的渺小感在她心底横生,仿佛自己又回到了刚刚穿越过来的那天。
却又不一样。
那个时候,受阿晖托付的她,感受到来自陌生人的温暖,一下子有了好多家人。每个人都爱戴她,钦佩她,让她发自内心地想要归属其中。
而此刻,她却觉得无比孤独。
整个草原都如此空旷,一眼望不到边际,就像来到了世界的边缘,无论再怎么往前走,都是徒劳。
世界边际……墨箐深吸一口气,如果传送阵的确没错的话,这里就一定是烟火之境了。
可是,跟名字也差太大了。
而且“原书”中,傅真武可是一来就卡进了归心莲池的入口处,并没有被困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里啊!
墨箐想不通自己到底是哪里没做对。
兴许跟开启者的力量不同吧。
“原书”世界线,开启传送阵所用的是墨令章的残魂。
而她开启传送阵,则用的是颜染的力量。
五个愿望花出去结果是这种截然不同的结果……要不是她现在联系不上颜染,否则一定要狠狠骂她一顿!
收拾收拾身上的泥土后,墨箐重新振作士气,准备朝着一个选定的方向直线前进。
按照迷宫原则,只要朝着一个方向不停地走,最终都能够找到出口。
她想,烟火之境应该也差不了多少。再不济,她也能够离开草原。
携带着空灵香气的风就像赞同她的想法似的,掠过耳畔,发出短暂的呼呼声。
墨箐深吸一口气,虚握着拳,放在心口。
风卷千走了,木听言耗尽力量陷入沉睡。这一切的发生让她愧疚不已,涌出莫名的疼痛。
她不是没想过求助颜染,靠那些愿望的力量来复活风卷千。但就像之前,颜染说自己无法主动覆灭灵符宗一样。
愿望的使用有限制,它无法用在颜染自己都无能为力的地方上。
自然,也就无法复活本就是残魂,如今更是已经消散的风卷千。
来到这个世界一晃二十年时间,她见过了形形色色的死亡,也亲手杀了不少人。可看着亲近的人在自己面前牺牲,却还是第一次。
她大概永远也不会习惯的吧。
上辈子她离开时,也才二十八岁,而今的第二人生,竟然已经超过了这个岁数。重新扎起高马尾后,她踏步行路。
却没注意到,身后有淡红色的魂魄悄然跟随。
那是她曾经委托颜染净化的,从万鬼尊身上打下来的凶魂。
似乎是因为还对人世间有几分留恋,亦或者未尽之事,才一直附着于墨箐的灵魂深处,长时间处于沉睡状态。
太久太久,让她都有些忘了它的存在。
……
不知道究竟走了多远的路。
墨箐从一开始的轻松如意,逐渐变得疲惫,再到现在浑身像灌了铅似的沉重。
再走一步,她就要昏过去了一样。
这片草原也太过广阔了……她用手擦了擦额角的汗珠。清风像是嘲讽似的吹过来,带来凉爽的同时,又让她唉声叹气。
天空的色彩一直没有变化,湛蓝无云,清澈得好像一汪湖水。
高高在上的太阳散发出刺眼的光芒,就像金黄色的巨鼎,被固定在那个方位似的,再也没有挪动过。
即便墨箐体感上觉得自己,绝对已经走了快十个时辰。
风、草原、天空、太阳。
毫无变化。
就像身处于某个绿幕摄影棚一般,这里的时间被固定住了。
想到这,墨箐浑身发冷。她这才发现,自己累归累,可却一点也不饿。
只是这样停下来稍事休息,身体就在飞快地恢复,那些被耗尽的体力,好像从四面八方回到了自己这里。
她到底是来到了什么地方?
墨箐抿着嘴,忽然做出了一个决定。
一刻钟后,她再次启程。
原先休息的地方,野草被拔光,只留下像是小型麦田怪圈的图案。
这一次,她只前进了半个时辰,就回到了“麦田怪圈”所在的地方。看到了自己休息的痕迹,也看到了那个伏在图案上,等待着她再来的淡红色魂魄。
鬼打墙。
墨箐的脑袋里立马出现了这三个字。
她其实不相信世界上有鬼这种事的,但转念一想,这都是个玄幻世界了。换个角度来说,木听言也算鬼的一种。
所以自己被困在草原,是某位前辈捣乱的杰作,倒也不奇怪了。
“……不过,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那只被净化的凶魂吧。”墨箐靠过去蹲下来,只见它熟练地钻进自己的身体,回到了灵魂深处。
没破案,现在这状况不是这个小魂魄搞的鬼。
她整个人瘫坐在草坪上,长叹一声后,定睛看向远方。
好像,出现了炊烟?!
墨箐目瞪口呆,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身处之地虽然依然还是草原,但似乎开始有了不同变化。
野草开始有高有低,清风吹来时扑面的水汽也不再是千篇一律的冰凉,偶尔携带着隐约的热气。
这又是,怎么回事?
她低头看着心口,内视灵魂深处,淡红色魂魄什么动作也没有,就只是静静卧伏着。
搞不明白……但即便是“海市蜃楼”,她也得过去看看。
反正不可能还想继续待在走不出去的怪草原了。
……
颠倒门,大堂之中。
“长老,冰宫那边好像有人突破了结界,所用钥匙,是您授予的。”
有门人走进来,执行报告。
一头乌黑乱发的女子像是刚刚睡醒似的,打了个哈欠,在座位上东倒西歪。
“我的钥匙,在界外只给出去过一把,而那个人,是绝无资质来到这里的。”她的目光慵懒,右手撑着脸颊,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周围。
“但——凡事不可说确定。”
乱发女子站起身子,也没个正形,好像喝醉了似的,左摇右摆,歪歪扭扭地走到门前,整个人都靠在门沿上,比了比外头。
“谁又知道我那个没出息的不入流小徒儿,是不是真有什么奇遇呢?”
“去看看。”
她挑着眉,“如果是凡人,甚好。”
“如果是修士。”
“杀无赦。”
门人习惯了长老这般做派,只是点点头,也没多说些什么,就大步跨了出去。
乱发女子盯着对方离去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随后又在门外做贼似的环顾一番,确认没有别人后,这才又摇摇晃晃地躺回了座位。
她伸着懒腰,半个身子都倒在旁边的桌子上。
要是能有个又可以坐又可以躺的椅子就好了。
不想躺着又不想坐着,还很困的时候,就可以直接在那种椅子上睡觉。
“真是奇怪啊……”她半眯着眼睛,喃喃自语着。
“我当年特地点化她,怎么也不成功。斐啰这孩子是切切实实的否灵人,身上牵挂太多,不曾自由,毫无仙缘,走不出任何一条大道。”
“那枚钥匙,在命中注定里,是被一位邪尊拿到了手。”
“痴情儿,为爱而活,做了多少孽事,都为复活曾经的伴侣。她将来到世界的尽头,永恒的边缘,灰色之地,烟火之地,觊觎归心莲池,却最终幻梦破灭,道心尽碎,丧于此间。”
“但,不应该是用冰宫的传送阵进来的才对。”
“我算错了吗……还能算什么呢……”
乱发女子颇有些烦躁地挠挠头,“反正,只要不是界域那群伪君子来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