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所行之事,儿臣有失察之罪,甘愿受罚。”容臻垂眸,“儿臣愿自缚于东宫之中,不论是江州案还是拐卖案,儿臣都配合刑部调查。这两件案子,一日不查清,儿臣便一日不踏出东宫半步。”
“只是,儿臣有一个请求,还请父皇准允。”
皇帝:“说。”
“拐卖案查至如今,除了一个柳家,昭义王的进度实在令人担忧,儿臣认为昭义王在朝政的确眼光独到,但查案并非他的专长,请父皇另择人严查。”
太子的意思很明显,他不信任昭义王。
几个机要重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始终没有开口,既没有要偏向太子,也没有要给昭义王说话的意思,一个个闭着嘴站在一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皇帝最后把目光落在向来中立,不掺合任何党争的盛丞相身上,“盛卿,你如何看?”
“老臣以为,此案一直以来都是昭义王殿下在查,此时不该转交他人之手。”盛丞相顿了顿,“不过,太子所言也不无道理,协助殿下清查的京兆府和刑部本来就人手紧张,恐怕无法专心协助殿下……”
“说重点!”皇帝不耐烦道。
“老臣以为,可以为殿下另择两位协助他一起查清此案。”
“可有人选?”皇帝顺着他的话问道。
盛丞相装模作样地扫了一圈在场的众人,最后将目光放在六皇子身上,“六皇子与安宁郡主就不错。两人曾携手共查宝灵郡主之案,既有默契,又有经验,再合适……”不过。
“不行!”容礼出声否决。
他一开口,盛丞相便闭上了嘴,最后两个字没有吐出来。
而随着容礼开口,在场本是周家门生的官员便出声附和他。
“陛下,如今太子疑似参与拐卖案,这六皇子与安宁郡主,一个是他的亲弟弟,一个是他未来的妻子。本该避嫌才是!”
“陛下,臣等认为,六皇子与安宁郡主应该避嫌此案才是!”
“臣等附议!”
周家门生附和着,大堂内有一半的官员都跪了下来。
皇帝低眸看着他们,却并没有满足他们的要求,静静地看了许久。
他幽幽道:“老三,你开口否决,与他们想的一样吗?”
容礼绷紧了身子,他抬头看去,皇帝此时正目光深沉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答话。
“儿臣认为,事涉东宫,又是要案,东宫相关的人,的确应该避嫌才是。”容礼硬着头皮回话,他知道皇帝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答案,但他不能。
这么难得的机会,况且,就算太子沾上这一身泥泞,皇帝无法保住他的太子之位,却定然能保住他的命。
皇帝久久没有开口,他沉着眸,谁的话也没有应。
“陛下,安宁认为,昭义王殿下不适合查案。”沈攸宁上前,她站在容臻身旁,沉稳开口,“他不适合查任何的案子。”
“安宁郡主!”礼部尚书开口,“拐卖案本就是昭义王殿下与京兆府一并发现,此案本就应由殿下主查!东宫及柳家涉案其中,你作为未来的太子妃,本就应该对此案避嫌!”
礼部尚书周荣昌是周家在朝堂的中流砥柱,他是明牌三皇子党,此时说话无可厚非。
“周尚书。”沈攸宁回头看向他,“查案最应有的是什么?是明察秋毫,心细如发。然而咱们这位殿下,对受害者施以暴刑,拐卖案这么大的案子,不应该交给这样的人。”
“安宁郡主,岂能诽谤污蔑殿下?”礼部尚书严肃喝道。
“诽谤污蔑?”沈攸宁嗤笑一声,看向容礼,“殿下不会忘了京兆府大牢那两个无辜的舞姬是如何被你折磨的奄奄一息的吧?”
而后她转眸看向京兆府,“大人呢?也忘了吗?”
“怎么回事?”皇帝皱眉。
薄景铄抓住机会,连忙躬身道,“回禀陛下,当初查封千金赌坊之前,殿下曾经从赌坊带回来两个舞姬,安宁郡主亦然。而殿下不满郡主能从舞姬口中问出线索,便……”
薄景铄目光闪烁,装作一副不敢说出来的模样。
“便如何?”皇帝竖眉,“吞吞吐吐的,朕在这儿,有什么不能说的?”
早在沈攸宁开口提起那几个舞姬的时候,容礼就知道她的打算,薄景铄接话太快,他此时已经无法打断。
“便给两个弱女子上刑,逼问出了柳大……哦不,柳博卿的消息。在获得消息之后,更是将两个舞姬丢在大牢之中自生自灭,不许任何人探视,还是安宁郡主据理力争才让殿下松口让身边的婢女找来大夫给她们上药。”
薄景铄摇摇头,“可怜那两个姑娘,原也在失踪女子之列,好不容易逃出虎口,却又被刑问得差点丢了命。”
当初安宁郡主在大牢之中说的话,薄景铄记得很清楚,刻意把两个姑娘的身份以惋惜的口吻说出来。
郡主说过,当今圣上是仁君,他行的君王之道是仁爱之道,昭义王行事如此暴虐无道,陛下定然会不喜。
“老三,你查案便是这么查的吗?”皇帝斥问。
即便安宁不满老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和薄景铄也不能空口白牙的污蔑老三,所以他定然是做过此事。
皇帝有些喘不上气,这个老三在朝堂之上的表现实在亮眼,所以即便他有些上不太台面的酒色之爱,他仍然对这个儿子非常满意。
原来一切,都是装给他看的吗?
昭义王没有为自己辩解,这件事的确是他不小心,太多人知道这件事,沈攸宁不是无中生有,他无可辩驳。
“朕记得薄侍郎本是查案的一把好手,破获过不少冤假错案,此案也是你从一开始就协助昭义王,清楚案情脉络,便由你为首主查此案。自今日起,暂且放下刑部事宜,只查此案。”
“既然你们谁也不信任谁,那便由昭义王、六皇子及安宁郡主协查,互相监督。朕要这个案子在三个月内水落石出!”
皇帝态度明确,“三个月后,没有查清此案,你们一并受罚!”
薄景铄躬身:“臣领命。”
沈攸宁垂首:“安宁谨遵圣命。”
容时、容礼:“儿臣遵命。”
皇帝看向太子,“至于太子,朕准了你的请求。”
拐卖案的事处理好了,还有江州案。
“传朕口谕,江州知府于承远对迫害张启一家供认不讳,但江州案尚还有些蹊跷之处,与京都拐卖案并案调查,暂且将江州一干人等关押在京兆府大牢,待三个月后案情查明,一并处置。”
为平民愤,皇帝想了想又道,“这三个月,每日将江州一干人等游街示众至宫城东门,跪上两个时辰以慰亡人在天之灵。”
“圣上英明,臣等遵旨。”
皇帝带着太子离开了京兆府,如同太子所说,太子回到东宫之后东宫便关闭大门,由皇城禁卫军亲自看守。
皇帝走了,与此案没有什么关系的官员便也都散去了。
堂外的百姓虽然看得云里雾里,但皇帝最后的谕旨却听得很明白,也就是接下来的三个月他们都有机会奚落那害了人的江州知府一行人。
至于其他,他们虽然看得不太明白,但也知道牵扯上了太子,今日是不会有结果了。
皇帝下了旨,京兆府立马便执行,点了几个府衙衙役带着江州知府一行人游街示众,百姓们自然便跟着去了,也就散了。
容礼看了一眼起身理了理身上衣褶便离开的安王,没有跟沈攸宁他们多说什么,只说了一句‘本王今日还有要事处理,改日再同你们查此案’便也离开了京兆府衙。
直到皇帝带着太子离开京兆府衙,直到江州知府一行人被带走,直到大堂中的人都散了去,陈梅娘才回了神。
她看向沈攸宁,后知后觉地说道:“这就结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