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十六世纪末,一艘从日本出发的商船在东南亚某个海域遭遇热带风暴,悄无声息地沉入海底。这艘船装了什么、沉在何处,历史上从未记载,更无人追查。直到十九世纪末,海底寻宝热一度席卷全球,一群贪婪的探险者驾着观测船,在古航道水域进行拉网式排查,竟用声呐找到了这艘沉睡了两百多年的沉船。
可是深海打捞哪里是仅凭勇气就能办到的?他们辗转找到史密斯教授的东方艺术研究所,提出双方合作。他们声称只为求财而来,对船上的文物毫无兴趣,只要教授同意对船上的打捞物估值并分给他们一半,便将沉船坐标与观测船一并奉上。
史密斯教授几乎没犹豫就答应了:古代日本远航贸易的船只本就稀少,若真是倭国船只,船上遗存的物品将极具研究价值。更何况,给这帮人的酬劳取决于货物价值,多寡都是净赚,何乐而不为?更何况,这些探险者已经完成了最耗时枯燥的定位工作,研究所介入不过是顺理成章地 “摘桃子”,成果指日可待。
双方一拍即合,很快进入实质打捞阶段。正如教授所料,凭借研究所的专业实力,打捞过程异常顺利。当沉船残骸浮出水面时,史密斯教授更是喜出望外,船中货物远比预想中的丰富。虽大部分是铁器与刀剑,经海水侵蚀早已残缺不全、黏连成团,根本无法分离,但一个密封极好的货舱里,竟藏着满满十几箱漆器。想来货主对这批漆器极为珍视,竟用蜂蜡密封储藏,在水下几百米的高压环境中保存得完好无损。货箱打开的刹那,漆器色泽如新,连描金的纹路都清晰可见,让所有打捞者都狂喜不已。
这十几箱漆器品种繁多,从提篮果盘到发簪汤匙,大到一人高的屏风,小到指尖能握的匣盒,林林总总竟有一千两百件之多,造型精巧,工艺绝伦。专业机构估值时,给出了近三千万英镑的天价,探险家们如愿分得一千五百万英镑,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可如何安置这批漆器,却让史密斯教授犯了难。按理说,运去日本大阪的漆器博物馆收藏最为合适,可日本政府有规定:国内具有历史价值的漆器永久禁止出境。这批漆器一旦入境,便再也无法在其他地方展出。这显然违背了研究所“收藏、展出、交流”的宗旨,教授因此顾虑重重。
正当他左右为难时,新加坡一位财团大佬找上门来。此人痴迷日本漆器,自身收藏颇丰,得知这批沉船漆器的消息后,竟自愿捐献市中心一栋建筑,专为这批文物建造小型博物馆。“建筑产权与漆器所有权全归研究所,我只求能随时观赏、近距离研究。” 这番话彻底打动了史密斯教授,这批漆器本就是销往东南亚的商品,留在新加坡合情合理;更重要的是,能在新加坡闹市区拥有一座属于研究所的场馆,诱惑实在太大。
此事还曾一度登上世界各大报纸头条,开馆时参观者趋之若鹜,盛况至今仍被人津津乐道。可此刻,史密斯教授完全想不通,马骉为何突然提起这两座博物馆,还说它们“重复”?一种不祥的预感悄然爬上心头。
史密斯教授试探着问道:“马局长怎么想起这两座博物馆了?莫非有合作的机会?”
马骉又露出那标志性的阴笑:“嘿嘿嘿,没什么。只是觉得两座馆都在亚洲,题材类同,有些浪费罢了。”
史密斯教授更糊涂了:“两座馆虽同属亚洲,却一南一北,相隔万里,说类同未免太牵强了……” 他正想追问,马骉却突然转了话题。
“听说你们来见我的路上,遇到些麻烦?”
史密斯教授点了点头,语气沉了些:“有人想置我于死地,看来是不想让我见到马局长。”
“嘿嘿嘿嘿,雕虫小技罢了。” 马骉瞥了眼哈罗德,三角眼里闪着精光,“一群废物也没能挡住你的脚步,看来这位上校又出了不少力。难怪你能谈笑风生,原来是把他带在了身边。”
哈罗德面无表情地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他身材魁梧,即便席地而坐,也比周围人高出一个头,却始终眼观鼻、鼻观心,像座沉默的石佛,除了这声招呼,再无多余动作。
“马局长消息倒是灵通。” 史密斯教授语气里带了点嘲讽,“只是这似乎不是礼义之邦的待客之道吧?”
“我可不清楚。” 马骉阴恻恻地说,“那些人不是我安排的。不过……” 他拖长了调子又说道,“没有些小周折,怎么体现教授想要见我的诚意?他们若真能把你们挡回去,我倒也乐的清静,何乐而不为?”
“那么现在,马局长该看出我的诚意了吧?”
“嗯,还不错。” 马骉哼了声,“这点小困难,根本难不倒你这位大教授。”
教授见他松口,连忙切入正题:“马局长此次愿意见我,已是给足了面子。听说这几年您足不出明堂,外人难见一面。此次约我相见,想必我托您办的事,已有眉目了?”
马骉却没接话,目光突然转向齐立昂,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这位戴手套的年轻人有些面生啊,莫非就是最近传言中重出江湖的契约者守臣?”
齐立昂心头猛地一震,关于契约者的事,才过去几天?怎么会传到几千公里外的台湾?更让他心惊的是,马骉的语气里,似乎早已知晓此事,甚至在他现身伦敦之前,就已经盯上了?
他正不知如何作答,史密斯教授已开口:“没错,正是他。这年轻人很有智慧,能力出众。”
“嗯。” 马骉缓缓点头,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击,“天禧纲啊…… 世界探险界的三大传说之一,流传了这么久,终于被你们骑士团抢先一步找到了契约者。教授,你们这次可是捡到宝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