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钢筋的水泥断柱正带着呼啸的风声破空而至。
子弹也在嗖嗖的声音中穿透硝烟,在夜幕中留下一道道红色的弧光穿行所有人的周边。
与此同时,浑身都被黑色黏液与混凝土覆盖的高大壮汉紧随其后。
他似乎忘记了眼前的念力者拥有着怎样强悍的防御能力。
只是如失控的野兽一般疯狂咆哮着,并将双臂上的岩石化作了两柄沙包大的锤头狠狠砸下!
Yadaze!
手里握着剑刃项链的异能者心中激动不已。
虽然不知道这种攻势能有多大成效,但配合还在生效的痛苦异能。
再怎么说也能牵制住那个魔女的注意……了吧?
然而,正所谓凡事经不起念叨,类似这样的念头才刚升起来没多久。
在异能者错愕的目光中,便看见前方的女孩在这时候突然向后仰倒。
她没有选择硬抗,反而是以一个后背几乎贴紧地面的姿势,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所有来袭的攻击。
那扬起的发梢刚刚擦过飞舞的子弹。
紧接着又在巨锤即将砸落的瞬间,绷直的身体如牵线的木偶般凭空借力,弹跳而起。
先是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在半空拧成螺旋。
侧身的同时堪堪躲过从身边降临的重锤,避开从两侧交叉而来的枪线与弹片。
接着就是腾起一脚,集中在小腿上的念力伴随着空气的扭曲骤然轰出,瞬间化作惊涛骇浪的冲击抵至岩铸的腰腹——
轰!这一刻,砸向后方的钢筋水泥柱刚好落地并传来巨大的响声。
而当人们的注意力在下意识中被吸引,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砰!只见腰部骤然凹陷出巨大窟窿的石头人已经离地而起。
并在疯狂的咆哮中化身空中飞人,如飞驰的全险半挂为沿途的倒霉蛋统统带来了大运。
“阿西吧你不要过来,快跑——啊啊啊!”
看着身边的同伴在惨叫声中一起被砸入了废墟。
碎石瓦砾随着掀起的浓烟四处飞溅,在地上传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这一刻,即便是打了药,理应无所畏惧的雇佣兵们也难免迟疑了几分。
然而,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
陈灵馨已如一片轻盈的羽毛飘落至他们的身边。
探手出掌,翻涌的念力轰的一下炸开空气,震得众人站不稳脚步,门户大开。
于是这一瞬间飞速突进的少女变掌为拳,强行突中。
一记直拳击腹,灌入对方体内的狂暴念力顿时击穿膈肌,冲断肋骨,并在体内撕裂出一片巨大且致命的空腔。
而当这名雇佣军的双眼与鼻腔喷涌出血水,瞬间暴毙却还未倒下之时。
黑发黑眼的魔女却已经不管不顾地转身前飘,并在第二人格的牵引下完成行云流水的连击——
截腿封步压膝,撑臂勾拳贯膈。
旋身摆臂侧打太阳穴,念力箍颈扼喉绞颈椎。
斜身顶肘击肋,顺势崩拳碎骨。
回身炮拳碎颌震神庭,劈挂掌落气劲贯天门。
一时间,血肉绽裂的闷响夹杂着骨裂错位的咔嗒声,竟似鞭炮炸响般连绵不绝。
而随着三具、五具、九具,越来越多的雇佣军在那惊鸿一闪的身影中化作喷血的尸体。
那道游龙惊鸿的身影仿佛化作了猩红的龙卷不断突进。
所过之处残肢当空飞旋,血浪翻涌而上。
敌人或是如次第伏倒的麦浪不断倒下。
或是当场起飞,泼洒着血液在夜幕下划出一道道凄艳的弧光。
最后轰的一声坠落,将下方来不及逃跑的倒霉蛋纷纷砸出一个脊椎骨折,当场暴毙。
手持着剑状项链的异能者看得目瞪口呆。
他完全没想到强烈且非人的痛苦,不仅没能带走白帝这个小女孩的战斗意志。
反而像是触发了boSS的某种开关。
让对方在这一瞬间切换为了更加残暴的近战模式,以双眼都看不清的速度飞速屠戮场上的所有人。
不是,这合理吗?你今年有二十岁吗?哪来这么熟练的杀人手法和钢铁般的意志?
如果说月影都是这样的怪物,那企图造反的我们到底在做着什么样的蠢事而不自知?
愣在原地的心斩异能者双腿抖个不停,只觉得自己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时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通讯器中传来歇斯底里的大吼——
「心斩!!!你踏马到底在犹豫什么!开弓没有回头箭!动手,动手你踏马动手啊!!!」
听着在这道蕴含着强烈的恐惧、不甘与愤怒的吼声在耳边炸裂。
被吓得一个激灵的异能者也在下意识中发动了能力,挥下手臂。
于是在这一刻,精神开始波动,情感开始沸腾。
只有异能者才能看见的光点渗出星屑般的蓝光,并沿着项链上的剑刃模型汇聚成三尺青锋朝着前方飞驰而去。
看不见的锋芒仿佛挣脱了时间的束缚,在一瞬间便跨越了二十多米的距离飞向前方。
沿途中,一名同样正在发动能力,准备引导周围的子弹跟上白帝身影的异能者不幸被波及。
当心剑穿透灵台的刹那,他的记忆突然开始了崩溃——
母亲满脸悲哀的佝偻身影,父亲摇头叹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浮于眼前。
新生儿清脆的啼哭与妻子哀求的挽留犹在耳边回荡。
但很快,声音又变成了赌场中,众人兴奋的吆喝与堕落的热切。
直到画面中帮派老大的身影逐渐清晰,他的脸上带着令人不安的狂热,在不停诉说着什么。
而他自己,随着注射药剂时痛苦的哀嚎与觉醒时的恐惧交织在一起。
这些在痛苦与悔恨的深渊中不停翻滚的记忆。
最后都成为了心灵燃烧的助燃剂,在如走马灯闪过的同时也一并粉碎了他的心灵。
于是当异能者的手指还在不停抽搐,瞳孔却化作了两潭死水时。
他身边成片的雇佣兵与帮派分子,也都已经在这份能力的作用下被切碎了神智,带着嘴角不停流出的涎水缓缓跪倒在地。
然而,就是这样能在一瞬间引爆痛苦、抹杀精神的能力带着赫赫的威势命中白帝时。
心斩异能者却没有看见对方如想象中瘫倒在地。
反而是当剑刃触及少女心灵的时候。
他隐隐约约看见了一名带着兔子耳朵的白发虚影正抬起手。
毛茸茸的手指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捏住了虚幻且抽象的刀锋,使其再也无法寸进。
不是,这是怎么回事?白帝的内心里养了一个啥玩意?一只兔子?
下意识地以为自己溜大了的异能者揉了揉眼睛。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接着面色大变。
只因为能力反馈中传来的白发虚影已经在眼前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名黑发少女如天外飞仙般抵至自己的身前,探手伸指。
飘逸的长发高高扬起,娇小的身影悬在半空。
一双幽深漆黑的眼睛看不见任何感情。
只能透过澄澈的瞳孔,望见倒悬其中的身影,其胸腔的位置在血肉的炸裂中被破开了一个大洞。
随着一缕夹杂着清香、汗臭与浓郁血腥的风浪,吹着硝烟从身边缓慢地经过。
异能者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也许是想要投降,也或者是想要忏悔什么。
但最后却只能茫然地吐出满口的鲜血,并被念力拦截在半空。
于是时间重新恢复了流动,眼看着少女足尖轻点空气。
如一缕青烟飘至另一名枪手的身边,继续开始她手段残暴的杀戮。
逐渐失去生命迹象的心斩异能者,最终则是带着些许悔恨的叹息,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至死都不知道,为何无往不利的异能在白帝的面前失去了作用。
而敌人的感慨陈灵馨毫不在意,或者说她压根没察觉到刚才的那人对自己说了什么。
只是忍着剧痛,一边在白发女孩牵引的动作中出手杀人。
一边听着对方毫无波澜的语气说道:【很好,接下来朝这个方向发力……】
【对,就是这样,念力在掌心收紧,然后跟着我的指令一、二、三……好,很好,你做的很好。】
【记住了,掌随身变,身随步转,拳臂的配合要松柔连贯,环环相扣。】
【不用太过拘泥于一招一式,你有念力的配合可以不断调整身体,在任何角度都发出致命的攻击……】
【怎么样?格斗很有意思吧?这种在近距离间不用念力防守,只要一步失误就会被身死的命悬一线,是不是感觉非常的紧张刺激呢?有没有喜欢上这种感觉。】
陈灵馨人都麻了。
你妈妈的吻哦,是我刚才说得不够清楚吗?
我让你别再做出冒险的事情,于是小白你“哦”的一声把防护全都撤了。
然后带着我玩近战,给我上演什么叫步步惊心,雷区里蹦跶是吧?
有心生气,但怎么也提不起愤怒的情绪。
在系统的修复下,虽然浑身仍在疼痛,但已经开始缓慢恢复视力的少女有些心不在焉地瞥向一边。
迷蒙的瞳孔倒映着一道半透明的轮廓在身边如影随形,环抱着她。
那双虚握的绒爪时而轻触她的肩胛,托举腰间,带着她完成一次又一次的规避动作。
时而又如无形的烟絮缠绕手腕,丝线牵扯着足尖滑步后撤。
带着她旋身轻转,让少女好似被春风唤醒的藤蔓,扭动的身体顺应着手雷炸飞的气浪翻身躲闪。
她们两人好似在弥漫硝烟的风中跳着一曲交错的双人舞。
任由弹片在身边划出赤红的尾迹,撕开流火般的裂痕。
直到枪械的扫射声撕裂耳膜,她们再次完成一场精妙的双人旋转时。
陈灵馨便已在白泽的指挥下,控制着念力压迫周围的枪口向下倾斜。
而她们就抓住这一瞬间的空档将念力进行延伸,化作数十米的长枪对着周围进行拦腰劈打,旋身横劈,拨云见日,转马崩枪——
随着澎湃的力量在抖动中被传导至顶部。
只听啪啪的巨响频频炸裂。
在狂风中舞动的念力瞬间就打碎了周边乃至更远处敌人的胸膛,甚至连装甲车的残骸都被砸出了巨大的凹陷。
而眼看着白泽在教授完一种念力用法后,又接着开始指导自己该怎样以非杀伤的方式瘫痪敌人。
疼得浑身颤抖着冒汗,四肢肌肉抽搐不停的陈灵馨终于找到一个空挡,忍不住在心中询问道:
“咳咳,小白我刚才不是说了别让你冒险吗?你,你这是在跟我怄气还是什么情况?”
“明明我们可以在安全距离化身炮台进行输出,怎么你一直在带着我打近战?”
“都说了我不希望你这样无视风险继续下去,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话音刚落,虽然心中依旧带着些许的不满、疑惑与忐忑。
但少女的身体还是很老实地遵从对方的指示。
让自己的念力如白蛇缠上敌人的手腕和脖颈。
然后一手回拉,一手拖带,在一拧一抖间让脱臼、分筋、错骨、折断脊椎的咔咔声与惨叫在周边不绝于耳。
而另一边,对于少女的疑问白泽表现得很平静:【你不喜欢吗?】
【其实我是想给你分享这种近战的乐趣,顺便让你明白我体会到的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与感觉。】
在陈灵馨的愣神中,对方平淡的声音就像碎冰坠入深潭,在心中淡淡地说道:
【关于你先前对我不满且质疑的点,确实诚如你所说的那样,我对于死亡既没有实感,也对它们没有什么恐惧。】
【曾经我也考虑过是否要坦然地接受死亡,以逃避那无所不在的黑暗与孤独。】
【不过我的求生欲又让我很快意识到,除非有证据表明死亡能够给予我新生,同时我的努力不过是无用且可笑的坚持,否则这样的想法与行动毫无意义。】
【于是我选择主动抽离一些软弱无用的情绪,让我不再受到拖累的同时还能将它们化为武器……】
白泽声音一顿,骤然控制着少女踩过半空飞溅的碎石,借力翻身躲避接踵而来的子弹。
【九点钟方向这个角度中的塔楼,我数三,二,一,弄死他。】
而话音未落,陈灵馨也在这一刻非常默契地找准了机会,忍耐着非人的痛苦,掌心前推。
只听“嗤”的一声轻响。
从袖口爆射而出的钢钉就被念力推动着,在半途中进行着二次,三次、甚至是第四次的爆压增速。
直到最后化作一道又一道的致命弧光跨越了半个战场,遥遥抵至远方塔楼的一道缝隙之中。
于是下一刻,原本还在频频喷吐火光的狙击枪顿时陷入了哑火,再也没有响起。
只剩下钢钉细微的破空声徐徐传来,并被新的枪声与爆炸声所覆盖。
而在自己很随意地完成了一次跨越数百米的攻击后,陈灵馨反倒是对这一击的成果毫不在意。
只是用念力偏开来袭的弹片,愣愣地听着白泽继续解释:
【至于我为什么如此青睐于用近战的方式,去体会这种命悬一线的刺激或者感官上的痛苦。】
【是因为我能从这份活着的错觉中,体会到人类生命的脆弱。】
【从而借机回忆起某些我曾经追求过,但如今已经被我忘记、或者说已经混淆了的东西。】
至于具体是什么,可以说是巨人对自己曾为人类、如今却求而不得的遗憾。
也可以说是曾经还能睡觉的白泽,梦回上一世时的追忆。
如今它们残留在灵魂的深处,变成了一缕驱使他离开黑渊的执念。
而就在白泽想要剖析这其中还有什么成分的时候。
接着他便听见陈灵馨有些颤抖地问道:“那个,我其实听不太懂小白你在说什么。”
“但我大概能听出……小白你是不是有什么很深的遗憾?原来你的内心世界一直是处在这样的感受吗?”
“请恕我多嘴问一句,其实我很早就在想,小白你这种对交际不感兴趣,好像对什么都不在乎的厌世感觉……”
“是不是一种很严重的抑郁症啊?难道你在这段时间所感受到的快乐,都没能改善你的心理状态吗?”
“要不我们回去以后请个心理医生吧?小白别生气,我只是觉得……你可能需要帮助,我想帮你。”
我怎么就抑郁了?我觉得我挺乐观开朗的其实。
有些奇怪地瞥了一眼双目含泪的少女,但白泽也没有纠结这样的说法,只是平静地说道:
【那种事情无所谓,当然我说这些话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回答你之前的疑问——】
【我并不是我觉得我们死了也没关系,我只是习惯了将濒死的体验,化作某种用于驱使的动力并加以利用罢了。】
【我不至于因为漠视死亡就让危机真的降临在我们身上。】
【倒不如说,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永远离开你了。】
【我也希望你能一直活下去,好作为我的眼睛继续看着这个世界,所以我才希望教给你更多的防身技巧……】
白泽试探性地漏了点口风,想看看少女能不能意识到点什么。
然而也不知道这番解释陈灵馨听进去了多少,又是怎么理解的。
第二人格发现在自己说完以后,便只听见女孩当即大声喊道:“小白我不许你说这种丧气话!”
“对不起我从来没有考虑你的感受,我不知道你内心是这么抑郁和敏感,我之前不该那么凶你,我甚至还骂你呜呜呜……”
“我在无理取闹,结果你不仅没有生气,还反过来安慰我,向我解释……呜哇哇我踏马真的该死啊……”
满怀着失神与强烈的愧疚,嚎啕大哭的陈灵馨不忘偏转敌人的枪口。
勾起的手指牵起念力,将地上的弹壳捏成金属球,精准穿透枪手睁大的双眼。
同时探爪锁喉截气,进步劈掌断颈。
直到悬身屈膝使出一记膝顶,借着敌方异能者突袭而来必然产生的惯性前扑。
将膝部外骨骼突然弹出的刺刀横在半空,等对方自己撞上来并一刀抹喉,顺势完成击杀——
只听哗啦一声,飘舞的血液在空中凝成红丝带。
那位在慌不择路中参与围攻的异能者,甚至都没发现自己是怎么死的,便在扑腾一声中气尽而亡。
白泽看了眼地上尸体的伤痕,正想点评这一下的攻击终于带上了点韵味。
正在这时,他突然感到身体一顿,一具灼热到有些滚烫的身体突然扑入怀中,紧紧抱着自己。
低下头,就看见陈灵馨正抬起沾满了汗水与泪水的脸庞,翕动着干裂的嘴唇说道:
“小白,我不想说什么矫情的话,我只是……觉得很对不起你,我刚才不该用那样的态度对你说话……”
硝烟暂时散开的瞬息,少女看着眼前身体变得更加透明,被月光穿透仿佛随时会消失的白色幻影。
她仿佛感觉不到身体的痛苦,只是带着内心撕裂般的沉痛紧贴对方的额头,用着缓缓变得平静的语气说道:
“陈灵馨对这个世界的留恋,早在妈妈死去的那一天也跟着一起走了。”
“而那之后,我本该与沉船一起死去的生命,也是因为你才能得以存活。”
“所以小白,求求你,不要讨厌我,更不要再说什么以后不在了,可能会离开我之类的话。”
“我不想听,我要你开心,我要你一直开心下去,哪怕我死了,我也要你活下去……”
“当然,我没有在强迫你,我知道你这个叛逆的坏人格从来都不会听我的话。”
“所以我说的这些话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无论你是想走,还是想死,我都会陪着你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虽然很对不起心兰曾经为了救我付出的努力。”
“但毕竟我是一个连家里的女仆都会吃醋,连一点爱都舍不得分出去的小气鬼。”
“没有你的世界,对我来说就算活着也确实没有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