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着眉间那近在咫尺间的刺骨杀意。
此时即便是岳山也忍不住淌下了几滴汗珠。
不用想，一旦如此集中的念力在近距离爆发命中头部。
自己怕是根本来不及吸收这些力量，便会被后续的冲击当场打死。
只是相比起死亡的阴影笼罩心头。
男人更悲伤的是，曾经能做到这一点的白灵馨其实从未想过杀死自己。
反倒是这个天真善良的孩子，在这一刻却毫不犹豫地下了杀手。
果然黑渊真是害人不浅啊，尤其是这种事情发生在研发妖花的主人身上，更是让他感到命运何其讽刺。
岳山的心底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而就在他心念电转，无力与悲凉即将随着爆发的念力殒灭的刹那。
突然，一股平缓的波动扫向天空。
抚平了空气中泛起的皱褶，掐灭了念力弹即将喷涌而出的动能，将炽白的光球悬停在少女的指尖。
与此同时的下方，伴随着一阵略显急促的滚轮声回荡在空气里。
只见身穿病号服的孙海平正坐在轮椅上，被警卫飞快地从台阶上一抖一抖地推下来。
“哎哟！慢点！慢点！我说小张你推轮椅能不能稳当点。”
“急也不是这样的，万一摔坏了可就误了事，还有小心我这花可别磕坏了……”
男人一边小声吐槽着，一边小心地捂着胸口。
在那里，只见一簇新品种的妖花正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曳，似乎其新生的意识正在好奇地打量周围的环境。
而在他的身后，一名又一名气息或是内敛，或是沉重如山的异能大师也同样被人推着轮椅，从疗养院的方向依次赶来。
一位头上开着鲜花的中年人捶了捶膝盖，有些无奈地说道：
“如果没记错的话我应该是来疗养的，可这白帝城的天气未免也太遭罪了，我这年纪怎么轻轻连风湿病都犯了。”
另一名身上缠满绷带的壮汉也捂着腰部，龇牙咧嘴地说道：
“可不是吗，这里的湿气养养花还行，人待久了怕不是得烂掉，原先我还以为病房是漏水了才这么潮湿……嘶，我的腰……”
“话说我们接下来要对付的……是白帝的主人格对吧？”
“你说我们要是下手没轻没重的，那等她恢复的时候会不会又报复回来啊？要知道我们可是在她眼皮底下疗伤啊？”
“别说这么恐怖的话，我想白帝她大人有大量，应该不至于这么小心眼吧？”
“可若是从人格诞生开始计算年龄，她现在应该还是个小姑娘……不，甚至更糟，听说她喜欢看动画片，搞不好完全就是个小孩子吧？”
一个掌握着人类最强之力，拥有着远超大人智慧的存在，还同时拥有着小孩子喜怒无常的脾气……
想到这里，所有人都忍不住感到头皮发麻，沉默一会，接着纷纷转移话题道：
“这就是我们一定要挽回陈灵馨的原因，总之接下来各位悠着点，剩下的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相比起这些我们还是来聊聊天气吧，我突然发现白帝城的气候也不是那么难受了……”
他们一大群人小声吐槽着，直到距离战场越来越近，听见一道雄浑有力的声音缓缓扩散至整个战场：
【能力评级、战斗以及生存能力没有达到3A以上的异能者全部撤出战场。】
【陈灵馨……不，失控的「天后」已经不是你们能对付得了的，接下来交给我们就行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窃窃私语也到此为止。
所有人都面色肃然地与天空中的少女对视。
然后在下一刻，每个人的眼中都绽放起蓝色的光亮。
于是战斗再次打响，惊天动地的响声再次传遍四方……
————
而同样站在下方观战的陆向宇，此时正拄着拐杖，身上缠满绷带。
他望着那与众人激战，甚至能隐隐占据上风的陈灵馨，脸上的表情显得极其复杂。
如今见识过不少异能战斗的陆向宇，早已不是当初的门外汉。
他看得明白，由于那些拥有毁灭系或致命异能的强者无法全力出手。
而空中的少女却愣是将万金油的念力，用出了几乎统治级的战力。
无论近身缠斗还是远程压制皆是信手拈来。
要杀伤有杀伤，要控制有控制，进攻时变幻莫测，防御时滴水不漏。
移动神速，闪避如光，堪称直觉般的预判，甚至特么的连心灵方面都存在棘手的防护。
再加上失控状态下的她无所顾虑，随手释放的一击都能让脚下的大地传来明显震感，
这一刻，面对这面板堪称六边形的超人萝莉。
即便是一众大师联手，也感到了实实在在的棘手和头疼。
“呵，如果那个家伙还在，他此时一定会很兴奋地在这里拍照录像，并美其名曰记录小小姐的高光时刻吧……”
陆向宇想到了那个头也不回被爆炸和海水淹没的男人。
随即摇了摇头，强迫自己压下心中杂乱的念头。
好在天空中的少女虽然很难对付，但有白灵馨那宛如预知般提前留下的后手，他们倒也不是全无办法……
这样想着，他将冷漠的目光投向身边满脸惊恐的男人。
“那个……一定是开玩笑的对吧？我和白帝大人明明没有什么交情，突然就说我是后手什么的……”
这位正在汗流浃背中，艰难地扯起笑容的男人其外号为「时光窥者」。
他因为具备截取过去的历史并将其重现，好让旁观者亲历其境以洞察真相的能力。
再加上曾在遇袭的运输船上，为众人还原了白灵馨战斗过程的经历。
因此非常幸运地成为了白老爷拿来克制陈灵馨的一个牺牲品……我是说选项。
此时他们所处的位置，正是疗养院在前段时间所兴建的斗技场。
按照人工智能武曲给出的预案。
当陈灵馨被众人牵引至附近的时候。
就需要他快速地对斗技场进行溯源，召来过去的白灵馨吸引对方的注意。
而正好，因为这座被用来给失控的病人、员工乃至囚犯提供死斗、为白帝取乐的场地实在太过恶趣味。
正常情况下大家其实都不怎么愿意在上面打架。
因此时光窥者能够轻易地排除干扰，以最快的速度将对方重现出来……
但问题不是出在这里！
要知道这种异能的副作用，可是会招致影像主人的不满，甚至引发他们对自己的攻击。
而时光窥者复现了无数次历史，挨了无数次毒打。
但这里面将他打得最痛，伤得最重的也正是白帝她老人家啊！
“放心，这既然是白帝小姐交给你的任务，她肯定不至于让你死在这里。”
陆向宇无视了对方欲哭无泪的表情，只是冷酷地说道：“行了，别磨蹭了，赶紧动手。”
“就算真出了事也有保险理赔，死了还有人给你收尸，再说如今所有人都欠她们一条命，除非你觉得自己的命贵，不值得牺牲在这里，那我也尊重你的想法，但恐怕以后……”
“行了行了！我懂！以后所有人都会戳我脊梁骨，骂我忘恩负义。” 时光窥者有些无奈地打断他，认命般叹了口气，“我不至于这么不知好歹，这不是在做心理建设嘛，反正挨打的又不是你……”
就在他小声逼逼的时候，突然一阵强风携着轰鸣的震动从前方袭来。
周围的异能者默契地结成圆阵，各色光芒亮起，构筑成一道道屏障将陆向宇以及时光窥者守护在内。
而时光窥者眼神一凛，知道再拖下去只会更危险，当即不再犹豫，猛地双掌拍向地面！
嗡！
随着奇异的波动扩散开来，于是随着时光开始倒流，无数模糊的光影在周围飞速闪现。
曾在场地上走过的清洁工，正在激烈对练的学生虚影，负责场地维护的工作人员……
一道道虚影一闪而过，直到某一刻光芒骤然定格。
只见一道白发如雪，红瞳似血的娇小身影便凭空出现在众人眼前。
她的眼角莫名留着黑眼圈，此时正将手中的长剑挥舞成残影，与锋影进行着火花四溅的激烈剑斗。
“锵！锵！铛！”
清脆又沉重的金铁交鸣频频传来，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肃杀与压迫感。
由于从未在如此近距离目睹那传说般的银白身影。
更从未见过有如此激烈、凶险，甚至每一剑都奔着要斩断对方要害的搏命剑斗。
以至于所有的围观者都在下意识中屏住了呼吸，寒毛直竖，几乎忘记了自己身处何方。
就连陆向宇也忍不住凑上前，越过异能者的肩膀。
出神地凝视着银发少女那凌厉又潇洒的身影。
然而，就在眼前一幕出现还不到三秒的时间。
只见白灵馨的动作猛地一滞，紧接着一双猩红的眼眸好看地眯起。
【还敢偷看是吧？行，有种，那我这就送你去阴间看个痛快。】
于是随着无起伏的声音幽幽响起。
对方当即将剑锋偏转，朝着时光窥者直刺而来。
望着那清冷而凌冽的剑光仿佛与风同舞，穿行于空中，在空气里划出一段银白的轨迹。
这一刻，恐怖的杀意也仿佛穿越了时空，如极地的寒风席卷了全场。
被剑锋所指的众人骇然地发现身体突然无法动弹，仿佛全身的肌肉都在这片彻骨的冰寒中彻底冻僵。
只能眼睁睁地望着对方雪白的发梢在急风里飘散。
如天外飞仙携着剑身的寒光，空灵而纯粹地飘然而至。
刹那间，仿佛被这夺命身姿惊艳的一剑所震撼，异能者们竟是在恍惚中纷纷放下了抵抗。
而陆向宇更是眼神一片痴醉，心中产生了能被仙人一剑刺死也不枉此生。
当然以上这些人的想法都是在叶公好龙，全都是在放屁。
真正被死神锁定的时光窥者都已经开始大小便失禁了，哪还管对方美不美？
当即双眼一闭，扑通一声下跪。
然后双手合十高高举起，痛哭流涕地大喊道：“姑奶奶！白帝女神救命啊！”
“我也不想的！但问题是您的主人格陈灵馨她失控啦！她在白帝城大开杀戒，现在好像只有您才能拦住她了！”
“求求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这一次吧，咱这就给您磕头……不！咱回头就去白帝城冲个会员，求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在求生欲的驱使下，一大段话在不过两秒的时间内就已全部念完。
而恰好就在身下褐黄的液体即将蔓延开来的时候。
那嗡嗡直响的剑身也刚好停在半空，剑锋差点贯穿了他的喉咙。
却是来自过去的白灵馨瞬间明白了一切。
明明有妖花的存在，但未来那孩子还是诱发了失控。
这恐怕是自己在离开的时候出了什么疏漏，或者系统出了什么意外，否则应该不止于此。
心中这样想着，随着一滴鲜血在男人僵直的脖颈上缓缓流下。
穿透了虚幻的刀尖，滴落在肩膀上晕染出一点红斑。
【十秒，若是十秒后发现你在骗我，那你死定了。】
平淡地说了一句，接着白灵馨收剑转身，穿透众人的身体一直走到场上静静伫立。
此时的空气突然变得有些安静。
但很快，随着终于想起对方正处于过去的时空，与自己其实并不交界。
一名先前被少女穿透而过，刚好守在时空窥者前方的壮汉也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下。
“卧槽，我刚才是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能动了？我差点……差点以为我已经死了。”
他摸了摸毫发无伤的身体，脸上的表情惊魂未定。
而作为旁观者都是如此表现，那就更不用说在他身后直面了死神的当事人。
只见时空窥者整个人瘫软在地，但又很快被周围人扶起，并用力掐着人中喊道：
“快！速效救心丸，兄弟你不能晕过去，继续维持能力，挺住！千万挺住！事情很快就结束了！”
陆向宇瞥了一眼身边的喧闹，接着又目不转睛地望着那道有些孤独的身影。
一时间在心疼之余，也不免升起些许的疑惑。
来自过去的影像看不见未来的场景，也听不见别人的声音。
那么白灵馨……究竟要怎么与未来的主人格互动？还是说只要被陈灵馨看见就行？
同样的想法也出现在围观者的心中。
而就在他们下意识地想要讨论什么的时候。
突然，所有人都察觉到周围的空气正变得无比沉重。
随着之前此起彼伏的轰鸣与爆炸声戛然而止，整个战场陷入一片令人心悸的寂静。
很快，一声轻微的落地声响起。
与之一同传来的还有一声充满了卑微与难以置信的嘶哑：
“小白……是你，你回来，你终于回来了？我，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望着在周围扭曲、崩坏，如地狱绘卷一般的世界中。
唯有那道银发的身影依旧显得无比清晰，无比真实。
不需要任何验证，仅仅是一眼。
意识无比混乱和绝望的陈灵馨就认出那是她的小白，是货真价实的小白！
于是在所有人屏息凝神，如临大敌的注视下。
陈灵馨像是被黑暗中点亮的一束微光吸引。
脸上带着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无数了周边将她包围的人影，只是缓缓地，踉跄地朝着那道身影跑去。
而过去的白泽虽然看不见前方发生了什么，也听不到陈灵馨那饱含血泪的呼唤。
但只要观察时光窥者脸上的微表情，以及瞳孔不经意间转向的位置。
很容易就发现某人已经发现了自己，此时很可能正朝着这边跑来。
于是手握长剑的银发少女也极其自然地调整了一下站姿，微微侧身，恰好“面对”着陈灵馨走来的方向。
一双红眸仿佛穿透了时光与少女对上了眼神，随后缓缓地说道：
【很遗憾你高兴得太早了，现在的我其实还并没有回来。】
【倒不如说拜你所赐，你再这样放任污染侵蚀下去，待到变异彻底固化，届时就算我想回来恐怕也回天乏术了。】
“诶？”
平淡无波的声音像一盆冷水浇在了陈灵馨刚刚燃起的希望上。
随着她颤抖地伸出手指，带着心中一丝卑微的祈求，缓缓探向白泽的身影。
直到指尖毫无阻碍地穿透了虚影，只触碰到一片冰冷的虚无。
于是巨大的失落和心碎再次如潮水一般将她淹没，几乎无法呼吸。
然而，白泽的声音并未停止，那平淡的声音继续说道：【先别急着悲伤，听我把话说完。】
【这次的事件是连接你我的那个东西出现了意外，你应该不难猜到是什么。】
【再加上黑渊的影响，这才导致了我和你的断联。】
“小白你是说……系统？”陈灵馨像是想起了什么，小声地问道。
等了一会的白泽点点头，接着话锋一转突然问道：【你还记得我三步必杀想要实现的步骤吗？】
“额，三步必杀……”陈灵馨下意识地重复，强迫自己从绝望的情绪中抽离，努力回忆战术，“先借用啸天的力量清除混沌熵，然后小白开始抹除异能，之后再用别的手段弄死强敌……”
说到这里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陈灵馨缓缓睁大了眼睛。
而白泽也自言自语地说道：【没错，我的力量需要清除混沌熵才能传递到这个世界。】
【那么同理，如果我的意志想要重新回到你身边……】
【你觉得是什么都没有的道路更快，还是一路上塞满了石头的道路会更快？】
【而偏偏你为了验证我是否还存在，又选择了放任污染的蔓延直到彻底失控……所以现在你应该做什么知道了吗？】
其实白泽自己并不一定需要这种条件才能回归。
但是干净的意识和身体总比被污染的好，肯定也能加速系统的修复。
总之不管有没有用，来自过去的白泽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