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七
文秀从卫生间回来继续说:“是的,前一段她两口带着小叔子来找我,说听说我们公司招工,她小叔子想报名,来打听一下情况,我正好在前台,就如实介绍了公司的情况和招工的有关规定,并问询了她小叔子的情况,原来她小叔子是留城青年,不属于招工范围,眼下公司只招下乡返城的知青,估计以后会招留城青年,等到公司招留城青年的时候,我马上通知他们来报名。他们看我像个前台管事的,就问我在公司做什么工作,我说我是个临时工,在前台帮忙,这是临时性的工作,我的本职工作是仓库管理员。谁知道过了没几天,表姐又一个人来找我,神秘兮兮地要把她的小叔子介绍给我,我一听就笑了,说:‘姐,你很少回家吧?’我指的当然是她回娘家,她如果回娘家的话,就肯定知道咱俩谈恋爱定亲的事,她连这都不知道,可见她对娘家这边是很隔膜的。我当然也不便于给她说实话,还巴不得她不知道呢,免得无事生非。她说:‘秀秀你知道的,我婆婆她嫌弃咱农村人,所以我也很少回娘家,回去也呆不了多长时间,所以对家里的事都不了解。不过呢,毕竟我的这个小叔子是城里人,咱农村人能嫁个城里人也算是攀高枝了,免得在农村脸朝黄土背朝天那么辛苦了。我婆婆说,你毕竟现在还是个农村户口嘛;你工作还不错,长的也好,小叔子一眼就看上你了,好说歹说,公公婆婆也同意了。我想着,咱俩以后做了妯娌,也有个照应,咱俩表姊妹,总比人家一般人强一些吧?所以我来跟你说一下,也希望你别错过这个机会。’我听了,恼怒异常,心想,我就是一辈子不嫁人也不会嫁她家小叔子这样的人。但是我依然不动声色地说:‘姐,谢谢你的好意,我在这能干下去就干下去,不能干下去我就回农村嫁人了,一点不想嫁给城里人。你以后千万不要再提这事了。’”佩轩听了就笑了,叹口气说:“你这表姐也够窝囊的,问题是她还不觉得自己窝囊,还觉得自己能够在城里当奴仆是很不错的,可怜而不自知啊。”文秀意味深长地说:“佩轩,你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你在生产队干农活那么多,应该知道那是最辛苦的。的确有许多农村女孩子宁可嫁到城里当奴仆,也不想在农村脸朝黄土背朝天那样苦干,你也应该理解。咱俩都是有条件脱离广阔天地的,不过我也能理解那些人的苦衷。”佩轩认真地说:“不错,文秀,你说的不错,我那么说也许有点轻率了。论在生产队战天斗地,我是最有发言权了;也正因为这样,我才下定决心要离开农村的。你的表姐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只是我还是觉得哪里有点不对。”文秀说:“她的想法固然可以理解,咱们的想法也不见得就不对,自然咱们不可能与她想法一样,其实我宁可在家种地,也不愿意受她那样的委屈,那是精神上的委屈,我不可能坦然接受。我虽然能够理解她,但是绝不会像她那样做。从内心来说,我是很看不起她的,不过我也没有冷落她。”
佩轩犹豫地说:“这就对了。不过......”说到这里,他停住不说了,文秀疑惑地问道:“不过什么?你要说什么?”佩轩又想了想,说:“我有一些疑惑,不成熟的看法,大概是胡说,你不要在意。”文秀不满地说:“你给我说这么多拐弯的套话干什么?有话就直接说吧,用不着说那么多没用的话,快说!”佩轩不慌不忙地说:“你不要急,听我慢慢说。你说,表姐的公公婆婆对表姐夫好呢,还是对表姐的小叔子好?”文秀说:“应该是对表姐的小叔子更好吧?”佩轩点点头说:“你说的对。第一,她小叔子是老小,而表姐夫是老大,一般来说,父母都是对老小更好一些,只是人之常情;第二,表姐夫曾经下乡,而小叔子则是留城的,眼睛的孩子只允许一个留城,那么显然小叔子是受到表姐公公婆婆的娇宠的。是吧?”文秀毫不犹豫地说:“你说的有道理,接着说。”佩轩说:“其实很明白,小叔子远比他哥受娇宠。我再问一个问题,表姐的公公婆婆对表姐满意不满意呢?当然,主要说的是婆婆。”文秀直率地说:“这还用说?肯定是不满意的,总是嫌弃她是农村人。”佩轩接着说:“好了文秀,她婆婆总是嫌弃她是农村人,那么你不也是农村人吗?她家大儿子娶了个农村媳妇儿,她总是嫌弃;那么她还忍心让小儿子也娶个农村媳妇儿吗?”文秀不解地问:“你问的有道理,显然她是不忍心让小儿子娶个农村媳妇儿的,你继续说下去。”佩轩继续说:“她其实很明显是更不愿意让小儿子娶农村媳妇儿的,可是她还让表姐来提亲,那么她是怎么想的呢?她什么居心呢?”文秀不太明白,催着佩轩说:“快说!”佩轩说:“好吧。长话短说,她既然看不上你,就不应该让表姐来提亲啊。可是她明明看不上你,却还让表姐来向你提亲,那是为什么呢?这个问题值得你思考半天吧?”文秀边想边说:“对呀,她看不上我,还让表姐来提亲,这是为什么呢?她为什么这么做呢?也就是说,她目的何在?显然,她是有目的的,她的目的是什么呢?对了,她的目的恐怕就是让我给她小儿子帮帮忙,在招工的时候关照他,把他招为正式工。因为如果我答应了表姐的提亲,那么我就成了表姐小叔子的未婚妻,我帮着未婚夫成为我们公司的正式工不就顺理成章了吗?显然,这就成了我的一项最重要的任务了。嘿嘿,想得真美啊。”佩轩接着说:“问题还在于,一旦他被招为正式工以后,你这个临时工还配得上人家正式工吗?”文秀摇摇头说:“肯定配不上了,那么这时候也许我就应该自惭形秽,主动离开人家正式工,让人家正式工成为自由身,去随便找对象,重新解决人家的个人婚姻问题。”佩轩接话说:“对了,你这时候就是被抛弃了也怨不得别人啊,因为人家是正式工,你还是农村来的临时工,不相配嘛,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说到这里,佩轩就“嘿嘿”笑了起来,文秀也笑了说:“哈哈,心机好深啊。只可惜遇到了酆佩轩,让你给分析出来了。”
佩轩感觉休息过来劲了,就坐了起来,文秀见他坐了起来,也起来去找了睡觉穿的衣服穿上。她又给佩轩找出来衣服,佩轩一边穿衣服,一边说:“我分析的不见得对,不过呢,文秀,你这个表姐其实挺可怜的,如果你能帮助她,还是帮帮她为好,毕竟是你的表姐嘛,虽然不是最亲的姨表亲,但是已经是最接近最亲的姨表亲了。”文秀怔了一下,说:“佩轩,你说得对,如果有机会,我是应该帮帮她。佩轩,你这个人就是厚道,总是喜欢帮助别人,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这个表姐在亲戚中口碑不佳,其实怨不得她,她是个生活中的弱者,在婆家一点地位也没有,被婆家一家看不起,甚至她的孩子都看不起她,是够窝囊的。我如果帮了她,说不定能提高她在婆家的地位呢。”佩轩眼睛盯着文秀说:“嗯,我看你已经有想法了,说出来吧。”文秀卖关子说:“你咋知道我有想法?”佩轩说:“我还不了解你?你心里没有一点数,你不会那么说的。”文秀娇嗔道:“你个臭男人,什么事都瞒不住你,你咋那么聪明啊?”佩轩不经意地说:“得了,得了,你就不要夸我了,我没那么聪明,你快说吧。”文秀边想边说:“我有两个想法,一个是,我的表姐也是挺漂亮的,让她跟着胡大姐干,也许不失为一个很有前景的工作。”佩轩点点头说:“文秀,你说的不错,现在各方面都在放开,将来做生意未必差。”文秀接着说:“另一个想法就是,酒厂马上就要招工,一般的城里人并不见得想去这样的集体企业,但是对于表姐那样没有固定工作又是农村户口的人却是求之不得的。表姐也是个老实人,在酒厂工作的话也不会惹是生非,不会对我有什么不好影响。我想,也许我跟韩厂长说一说就可以让她去上班。”佩轩想了想说:“这个事你还是慎重一点好,因为这样的招工是用一定条件的,表姐还是农村户口吧?要看是不是符合有关规定。还有就是你对酒厂太重要了,韩厂长即使不愿意让表姐来工作,也不好意思说出来,这样的话,你不要让韩厂长为难。”文秀点头说:“佩轩,你考虑问题很周全,看问题特长远。你的提醒很有道理,我应该慢慢试探试探,看看怎么样。我感觉应该问题不大。”
佩轩说:“这件事如果能办成,你可是为表姐办了一件功德无量的大事啊,也许还能帮她在家里打个翻身仗。”文秀摇摇头说:“她在家里的地位与她的性格有直接的关系,她就是那么软弱的女人,这一点谁也帮不了她,只有靠她自己。”佩轩突发奇想,问道:“文秀,假如你是她,你怎么在她婆家树立起你的地位?”文秀一边想一边说:“我一般不会遇到这样的情况,因为如果是我,根本就不会嫁那样的人和那样的家庭。如果我眼光不好,没有看出来这男的和他家是这样的情况接过来了的话,我虽然性格温柔,但是也是有底线的,对于家务活,该我做的我一定会做,不该我做的我可以特殊情况下偶尔做一做,不会永远去做。对于男人,我相信我可以控制住他,因为他是个性格软弱的人,我相信也自己的魅力可以让他听我的而不是事事听他妈的。不过我也不会要求他做过分的事,只是为了避免受他家里人的欺负而已。如果公公婆婆欺负我,我不会屈服的,我会用我的倔强去制服他们,负责就离婚。说实话,对这样的人和家庭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遇到撒泼打滚的婆婆,我会毫不犹豫地以牙还牙,绝不手软。否则以后你就别想再翻身,她会永远用撒泼打滚的方式迫使你屈服。” 佩轩认真地说:“你说的很对,对付流氓就应该用流氓手段。讲道理讲不通的时候,就要给他讲利害,你要让他明白,他这样做他会吃亏的。对付坏人不能手软,否则他会欺负你的。我当年非要用铁锨劈死那个坏邻居就是那样,要用我的气概压倒对方,当然了,这需要勇敢和坚强,你气势上不能压倒对方,你就是个失败者,你就翻不了身。” 佩轩接着说:“不过,据你说,你这表姐性格太软弱了,你这一套教不会她,她本身也没有自信,只有自卑。你的表姐夫是干什么的?”文秀说:“是个工人,在家里也是只听他妈的话,从来不会站在他老婆一边。这样的男人其实也是个窝囊废,是非、善恶都分不清的人,自然也不是能够明白事理的人。好在表姐生了个儿子,在家里地位好了一点,但是依然像当牛做马一样。我就是,一个人不能太自私,但是也不能不维护自己的利益。连自己的利益都不能维护的人,其实什么事也办不成,这样的人不可取。”佩轩认真地说:“你说的一点不错,自助才能他助,才能天助。你能帮她的非常有限,能不能提高她在婆家的地位,还很难说。”文秀听了深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