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周志高家中的紫藤萝架下,周乐乐的摇篮挂在雕花木钩上,陈春香正用棉签蘸着温水给小家伙擦嘴角。
前波霸模特的碎花围裙上沾着奶渍,曾经在 t 台上摇曳生姿的高跟鞋,此刻换成了软底布鞋,踩在青石板上悄无声息。
“周书记回来了。” 她转身时围裙带勾到摇篮,银铃般的碰撞声惊得乐乐眨了眨眼。
女人的鬓角别着支玉簪,是宁姐送的见面礼,“刚才刘晓雅姐说想喝您带的茉莉花茶,我已经用紫砂壶泡上了。”
周志高的公文包刚放在石桌上,就瞥见茶几上的育儿手册。
某页用荧光笔标着 “三月龄婴儿辅食禁忌”,旁边的字迹娟秀有力,不像模特的手笔。
“这是你写的?” 他拿起手册,发现夹着张超市小票,有机蔬菜的金额占了大半,“宁姐说你以前连泡面都煮不好。”
陈春香的耳尖泛起红晕,指尖绞着围裙带:“宁姐教我的,她说照顾人就像走秀,看着风光,其实步步都得踩准节奏。”
她突然指向厨房,“我给您留了碗银耳羹,加了燕窝,不是外面买的,是我托人从原产地直邮的,报关单在抽屉里。”
刘晓雅扶着腰从屋里出来,真丝睡袍上绣着的凤凰图案被阳光照得透亮。
“春香比当年的宁姐还细心。” 她接过周志高递来的茶盏,“昨天乐乐闹夜,她抱着哄了三个小时,早上五点又起来熬小米粥,说‘月子里的女人不能碰凉水’。”
说起陈春香的来历,其实藏着段曲折。
当初刘晓雅临盆前,宁姐特意从南方赶来,说给孩子物色了位靠谱的月嫂。
“这姑娘命苦,” 当时宁姐坐在这紫藤架下,手里摩挲着给乐乐织的小毛衣,“前些年偶然间认识的,那会儿她刚跟走私犯前夫离了婚,带着俩娃在唐人街摆地摊卖手工皂,看见流浪儿童就往人手里塞吃的,心善得很。”
周志高当时正忙着高晓川案的收尾工作,只随口问了句背景是否干净。
宁姐拍着胸脯保证:“我托当地警署查过,除了早年被前夫牵连过次拘留,再没别的案底。”
“她以前在奢侈品圈混过,后来信了佛,现在只想靠手艺吃饭,你看她给孩子做的虎头鞋,针脚比老绣娘还匀。”
真正让周志高点头的,是陈春香面试时说的句话。
当时她抱着本《育婴百科》,指尖在 “新生儿抚触” 那页停住:“周书记,我知道您是做纪检的。”
“我前夫就是因为走了歪路才进去的,所以我比谁都明白,干净的日子有多金贵。”
她说这话时,阳光正好落在她鬓角的碎发上,眼里的诚恳不像作假。
此刻周志高翻开公文包,林昊送来的加急卷宗露出一角。
某企业的海外并购案涉嫌洗钱,主谋正是高晓川案漏网的副总,银行流水显示有笔五十万的款项,流向了个备注为 “家政服务费” 的账户。
谢正风的批注写在页边:“收款人信息加密,疑似与目标人物有关联。”
陈春香抱着乐乐进屋换尿布时,周志高的目光落在她的帆布包上。
包侧的口袋露出半截工作证,某家政公司的钢印清晰可见, 这家公司的法人代表,恰好是卷宗里那个加密账户的实际控制人。
“她来的第三天,我就让俞九襄查过了。” 刘晓雅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指尖划过茶盏里的浮沫,“离异带两个孩子,前夫是某外贸公司的经理,去年因走私被判刑,宁姐说她在月子中心做了三年,客户评价全是五星。”
周洛汐背着书包冲进院子时,正撞见陈春香在晒乐乐的尿布。
少女举着张奖状笑:“爸!我们社团拿了‘全国中学生反腐辩论大赛’金奖!”
她凑近摇篮,“春香姐把乐乐养得真好,比育婴师还专业, 就是上次她给乐乐买的进口奶粉,扫码显示是临期产品。”
周志高的指尖在卷宗上顿了顿。
那笔五十万的 “家政服务费”,到账时间恰好是陈春香入职的前一天。
谢正风说过 “腐败分子最爱用日常开销做掩护”,当年在化安查处的地沟油窝点,就是用 “餐饮垃圾处理费” 的名义洗钱。
深夜的纪委值班室里,林昊正对着监控画面放大细节。
陈春香上周去超市时,曾在进口奶粉区与个戴鸭舌帽的男人交谈,对方的侧脸与某央企副总的照片高度吻合。
“她的银行账户很干净,” 年轻干部调出流水记录,“但她母亲的账户里,突然多了笔二十万的‘赡养费’,汇款方是家空壳科技公司。”
谢正风推门进来时,手里的保温杯冒着热气。
老书记的笔记本上贴着陈春香的履历,某行用红笔圈着:“2019 年任某奢侈品品牌形象大使,同年该品牌因偷税被罚款三千万。”
他指着这条记录:“宁姐说她是‘洗心革面’,但我总觉得,有些人的光鲜背后,藏着擦不掉的灰。”
周志高望着窗外的月光,突然想起白天陈春香给乐乐换衣服时,手腕上露出道浅浅的疤痕。
女人说是 “切水果划的”,但那形状更像长期戴手铐留下的印记。
他掏出手机给俞九襄发信息:“查陈春香前夫的走私案,看看有没有牵扯到国企的人。”
清晨的葡萄架下,陈春香正在给乐乐唱童谣。
周志高站在月亮门后,听见她唱到某句时突然跑调,那是首马来西亚民谣,而卷宗里的副总,恰好有五年在吉隆坡的工作经历。
“周书记早。” 女人转身时,鬓角的玉簪掉在地上,摔出道裂纹。
她弯腰去捡的瞬间,周志高瞥见她后颈的朱砂痣,与监控里那个鸭舌帽男人的手机屏保图案一模一样。
刘晓雅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春香,帮我把床头柜的文件拿来。”
那是份拟好的《干部家属安保条例》,某条写着 “严禁聘用与涉案人员有密切联系的家政人员”。
陈春香走进屋时,脚步突然顿了顿。
阳光透过窗棂在地板上投下格子,像张无形的网。
周志高知道,平静的庭院里,场没有硝烟的较量已经开始,就像乐乐攥紧的小拳头,看似柔弱,却藏着不容小觑的力量。
林昊的信息恰在此时发来:“陈春香的前夫狱中捎话,说某国企副总曾找他‘处理’批‘特殊货物’,现在那批货的报关单,正在您的公文包里。”
周志高翻开公文包,某份海外并购案的附件里,果然夹着张泛黄的报关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