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
铺天盖地的火。
杉柏的指甲深深掐进滚烫的城墙砖缝里,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她终于爬上城墙顶端时,灼热的气浪迎面扑来,几乎要将她掀翻。
“哈......哈......”
她的肺部像是被烙铁灼烧,每一次喘息都带着血腥味。
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城砖上,瞬间蒸发成白烟。
湿透的刘海黏在额前,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汗珠,让眼前的火海变得模糊而扭曲。
这就是末日吗?
虽然早已在脑海中预想过无数遍,但当真正站在这里,看着熟悉的街道在火舌中扭曲崩塌,听着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杉柏还是感到一阵眩晕。
她的膝盖开始发抖,不是因为疲惫,而是某种更深层的、源自本能的恐惧。
“我能做什么......”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普通人......在这种灾难面前......”
热风卷着火星掠过她的脸颊,留下一道细小的灼痕。
疼痛让她的思绪突然清晰起来。
杉柏顺着绳子从城墙上滑了下来,下来之后,立马从旁边的木桶里拿了一把顺手的武器。
总有什么......是我能做到的......
......
“巴林!左侧!当心——!”
瑞金的吼声穿透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他猛地甩出特制的钢索,金属钩爪在火光中划出一道银亮的弧线。
一声脆响,绳索死死缠住那根摇摇欲坠的石柱。
他的手臂肌肉绷紧到极限,青筋暴起,硬生生拖住了即将倒塌的建筑残骸。
以他的实力,在前线厮杀确实不够看,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护送平民。
毕竟比起斩杀猎物,他更擅长用这双手为别人辅助。
“别分心!专注你该做的!”
巴林的声音如雷霆炸响,双臂肌肉虬结,暴风大剑的机械关节发出咔咔的运转声,剑刃上缠绕的气流越来越狂暴。
巨剑横扫而出,狂暴的飓风将拦路的火人连同废墟残骸一同撕碎,硬生生在火海中劈开一条生路。
碎石如雨点般砸落,瑞金迅速拽动钢索,将另一端固定在尚未倒塌的拱门上。
“快!从这里走!”
他扭头对身后惊恐的人群大喊,声音嘶哑得几乎破音。
“捂住口鼻!红雾有毒!”
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踉跄了一下,瑞金箭步上前扶住。
他闻到妇人衣袖烧焦的气味,看到她怀里孩子被烟熏红的小脸。
热浪炙烤着他的后背,但比火焰更灼热的,是胸腔里那颗拼命跳动的心脏。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凄厉的呼救声刺破浓烟,巴林和瑞金同时转头。
在摇摇欲坠的断墙下,一个满身血污的男人正被三具火人围困。
更可怕的是,男人头顶的横梁已经烧得通红,随时可能坍塌。
“巴林!能腾出手吗?!”
瑞金扯着嗓子吼道,手中的钢索因紧绷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巴林的双臂青筋暴起,暴风大剑卷起的气流屏障正在与火势角力。
“不行,我一撤力......红雾就会......淹没整条逃生通道!”
“操!”
瑞金狠狠啐了一口,扯下头巾三层叠起绑在脸上。
他一个利落的滑铲从燃烧的横木下穿过,火星溅在皮甲上烫出焦黑的痕迹。
这些火人动作迟缓得像醉汉,真正致命的是它们爆裂时喷涌的红雾。
就像猎人最痛恨的诱饵弹,纯粹是为了制造混乱。
幕后黑手到底在谋划什么......
瑞金甩出钢索缠住最近的火人脖颈,借力腾空时靴底狠狠踹在第二具火人面门上。
现在不是思考的时候,他能做的只有眼前能做的事。
“坚持住!”
他对废墟下的男人喊道,同时反手抽出腰间的短刀。
“我马上......”
话音未落,头顶的横梁突然发出不祥的断裂声。
一道银光破空而来,长枪带着尖锐的呼啸声钉入摇摇欲坠的横梁。
远处的杉柏投出了这杆长枪。
瑞金几乎是本能地甩出钢索,特制的钩爪精准扣住枪尾的环扣。
就在横梁轰然断裂的刹那,他暴喝一声,全身重量后仰,钢索瞬间绷得笔直。
“抓住枪杆!!”
废墟下的男人在千钧一发之际扑向长枪,满是血污的双手死死攥住枪身。
杉柏已经飞奔而来,两人同时发力,男人连同长枪被猛地拽出险境。
他们滚作一团摔在安全地带,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坍塌声,激起的火星如雨点般落在四周。
男人的身体剧烈抽搐着,像一条脱水的鱼。
他的指甲已经抓破了自己的脖颈,在皮肤上留下道道血痕,眼白完全被红雾侵蚀成了骇人的猩红色。
“放松......慢慢呼吸......”
杉柏跪坐在焦土上,将男人的头颅轻轻搁在自己膝头。
她沾满烟灰的双手覆上对方太阳穴,指缝间突然渗出柔和的绿光。
那光芒如同初春的新芽,带着生命特有的温润。
“你还会这个。”
“只会这一点点......”
看到男人恢复了神智,她也是缓缓松了一口气。
“是小特蕾西娅派你来支援我们的吗?”
瑞金眯起眼睛望向远处燃烧的城墙,还有诡异的天空。
他早就注意到这个总是跟在特蕾西娅身后的黑发少女,此刻她单薄的背影在火海中显得格外倔强。
杉柏躲闪着瑞金期待的眼神,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右臂。
“我......并不是很厉害......”
“哈!”
瑞金突然大笑起来,他一把将昏迷的男人扛在肩上。
“面对这种地狱景象还没吓尿裤子,就已经很厉害了。走了,这地方马上要变成红雾澡堂了。”
他们穿过燃烧的街巷时,杉柏看到有个女人正用头疯狂撞击墙壁,额头的鲜血把整张脸染成了红色。
更远处,丰饶教会的治愈师们正在搭建临时救护所,月白色的长袍在火光中像一片片飘摇的雪。
爆炸的气浪掀飞了不远处的水缸,飞溅的水滴打在她脸上,和汗水混在一起。
她深吸一口气,枪尖挑飞一只从废墟里扑来的火人。
枪刃撕裂躯体时传来的触感如此真实,真实到让人想吐。
但此刻她能做的,只有把这份恶心和恐惧一起咽下去。
然后......继续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