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如利剑般刺穿天穹,一寸寸撕裂厚重的云层,将整个世界笼罩在它无情的统治之下。
那光不是温柔的晨曦,而是灼烧万物的烈阳,霸道、炽烈、不容抗拒。
天空在它的威压下颤抖,云层如溃散的败军,仓皇逃窜。
大地被镀上一层刺目的金色,树木的轮廓在强光中扭曲,阴影无处可藏。
这是向日葵的光,是阿斯特拉的意志,是凌驾于万物之上的绝对法则。
审判教会真的能囚禁这样的存在吗?
她不信。
你们以为,是你们抓住了光。
不。
是光,允许了你们的触碰。
“你的光,不属于我。”
特蕾西娅仰起脸,金色的瞳孔直视烈阳,毫无畏惧。
风衣在狂风中翻卷,火星从衣摆簌簌坠落,还未触及地面便已燃尽,如同她舍弃的软弱。
黑潮自她右臂蔓延,如活物般缠绕上她的手掌,十指交扣,宛如最亲密的共犯。
而后......她抬手,心脏深处的污秽彻底爆发。
前方是铺天盖地的金色烈阳,身后是吞噬一切的深沉黑暗。
而她站在光与蚀的交界线上,衣摆一半燃烧,一半沉入阴影。
“我不需要谁的光。”黑潮与金光在她指尖碰撞,空间在无声中碎裂。
“我即是光与暗的分界。”
伊森尼尔静静地注视着特蕾西娅。
少女的身影在微光中显得格外单薄,却又莫名透着一股坚韧。
她掌心朝上,那颗纯净的光种悬浮其上,随着她平稳的呼吸轻轻浮动,像一颗正在苏醒的心脏。
她在接纳光种。
这本该是个短暂的过程。对特蕾西娅而言,这更像是力量的回归,是早已熟悉的温度重新流经血脉。
可此刻,她却停滞在这个姿势许久,久到连伊森尼尔都不由得绷紧了神经。
直到光种微微浮动,像是对她的存在作出回应,伊森尼尔才终于呼出一口气。
紧绷的肩膀松懈下来,嘴角浮现出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光种选择了她。
这位少女,终将成为新的光明支柱。
而这个世界,将在她的光芒下,迎来新的黎明。
刹那间,整个圣堂的光线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吞噬殆尽。
伊森尼尔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不对,完全不对。
当光种被完全接纳时,整个教会应当沐浴在破晓般的辉光之中。
穹顶会折射出七重虹彩,冲向最云端。
可此刻,黑暗却笼罩了光芒。
“怎么回事......?”
本该照耀万物的光种,此刻却像黑洞般汲取着所有光明。
而特蕾西娅的身影依然立在中央,她的双手依旧是托起的姿势。
只是光种消失不见了。
“你......是成功了?”
黑暗中的特蕾西娅低笑起来,她缓缓抬起手,指尖跃动确实是圣洁的辉光。
“对的......我成功了......”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火焰突然从地面窜起。
随着一道清脆的破碎声,污秽冲出了审判之剑的限制。
“污秽......你没有把它消灭?!”
他看见那些粘稠的黑暗物质正从她脊椎刺出,像无数条饥渴的触手鞭笞着四周。
“你究竟想!”
特蕾西娅的身影如鬼魅般浮现在伊森尼尔眼前,冰冷的瞳孔死死盯着他。
“当然是让你准备抛弃我啊。”
她嘴角扬起危险的弧度。
“感谢你们精心收集的颜料,这份沉甸甸的色彩,我会画上最完美的作品。”
“不对......这不可能!光种入体时,污秽应该被彻底净化才对!”
他的瞳孔剧烈收缩,脑海中闪过无数禁忌的画面。
“你成为了魔王?”
“答对了。”
看着特蕾西娅身上翻涌着的黑色物质,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你疯了!”
伊森尼尔在能量乱流中艰难站稳。
“光明、黑暗与混沌根本不可能共存!当它们碰撞时......”
“会诞生出从来没见过的颜色对吧?”
特蕾西娅抬手,触手瞬间钻破了墙壁。
“既然你们都认为自己的真理至高无上......那么你们就试着来阻止我。”
与世界为敌,这本就是无可避免的宿命。
或许,她该像所有人期待的那样。
舍弃污秽,拥抱光明,成为又一位高坐神坛的完美偶像。
多么美好的结局啊,就像童话里被王子拯救的公主,勇者屠杀恶龙的故事。
可是啊......可是啊......
谁曾见过她被光芒灼烧时的颤抖?
谁曾听过她在黑暗中独自舔舐伤口的呜咽?
那些被称作污秽的伤痛,是她在无数个长夜里一寸寸咽下的绝望。
此刻的爆发,不过是被逼至绝境的困兽最后的撕咬。
你们有你们冠冕堂皇的真理......
而她只想让这个世界尝尝,被你们定义的邪恶,究竟有多痛。
凭什么所有事情都要她来干?
是人的话,就应该有手有脚自己努力。
特蕾西娅的身影在长廊尽头一闪而逝,伊森尼尔的拳头狠狠砸向地面。
“所有人!拦住她!”
整个光明教会瞬间沸腾,鎏金大门轰然闭合。
伊森尼尔知道这些远远不够,指节传来钻心的疼痛,他却浑然不觉。
此刻他满脑子都是那个最可怕的假设,如果失败的话,引发的灾难将比历史上任何一次污秽爆发都要恐怖。
“是从......金针开始的吗?”
她欺骗了,将自己伪装十分完美,骗走了光明教会的光芒。
凡人觊觎神位,这本该是个荒谬的笑话。
但特蕾西娅用最讽刺的方式拒绝了他们。
他们最大的错误,就是把她当作需要净化的污秽容器看待。
却忘了在那副躯壳里跳动的,是一颗会哭会笑、又哭又闹的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