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没良心的丫头,第一句话居然是嫌死得不够帅?!”
阿克詹的声音在混沌中炸开,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恼火,却又透着一丝久违的轻松。
是啊,死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不再是那具被污秽啃噬得残破不堪的躯体,而是完整的、曾经的模样。
左臂还在,肩膀没有可怖的断口,甚至连衣服都干净如新,仿佛那些血与火的厮杀从未发生过。
或许,在这片特殊的环境下,他们终于能以真实的姿态相见。
阿克詹直接盘腿坐了下来,动作随意得像是回到了某个酒馆的午后。
虽说人都死了,理论上不该再有什么疲惫感,可刚刚那一战的惨烈仍烙印在灵魂深处,精神上的倦意挥之不去。
“好歹也先问问我疼不疼吧?”
阿克詹嘟囔着,抬眼看向对面的人影,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结果你倒好,开口就嫌弃我死相难看?”
特蕾西娅望着眼前那个叽叽喳喳、吵吵闹闹的人影,抿了抿嘴巴。
她的表情依旧平静,金色的眼眸里却闪过一丝细微的波澜。
“你不是最厉害的冒险者,看起来像是没什么表现就死掉了。”
“什么叫没什么表现!”
阿克詹直接跳了起来,扬起手作势要狠狠捶她一下。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是不能光看......战绩决定的啊喂!”
那一记手刀还是敲在了特蕾西娅的头上,不轻不重,带着熟悉的恼火和无奈。
“还有......你拿我跟那什么鹤望兰比,这他妈是能比的吗?差距自己找是吧!”
特蕾西娅眨了眨眼,似乎真的在思考这个差距。
她伸手,轻轻把阿克詹的手从自己头顶拿开,动作自然而熟稔。
“鹤望......兰......她来了吗?”
“是啊!还有雪莲那丫头,也拖着身子过来了。”
阿克詹的声音突然卡住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
“你......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吗?”
“我......”
特蕾西娅点点头。
“痛苦的人才了解事情的本质,混乱的人才明白事情的真理。”
眼前这个看似平静的特蕾西娅,其实比战场上那个被污秽吞噬的自己更加支离破碎。
“哦......所以外面那个三首龙王,全是它的本意?”
“不听,不看,不做。这是我给予黑手最后的温柔。”
阿克詹想质问,但最终只是颓然地松开手。
说实话,他也没有什么资格能教育她。
“那你看不见,又是清醒的,却不肯出来,你想得到什么样的结果?”
阿克詹盯着特蕾西娅,目光灼灼,仿佛要穿透她平静的表象,直抵那个被层层掩埋的真相。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问出这个最关键的问题。
“你到底在等什么?”
“你能见到我,就是最好的结果。”
特蕾西娅回答道。
“黑手做出了选择。”
如果真的能这么简单就混入最关键的部位,那么三个脑袋算是白长了。
也就是......阿克詹的进入,是黑手默许的。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
阿克詹的肩膀突然松弛下来,咧开嘴笑了起来,仿佛刚才的凝重从未存在过。
“我就说嘛,要是把世界毁灭,就剩你们了,那该有多无聊哈。”
他的笑声在虚无的空间里回荡,却撞上了特蕾西娅的沉默。
空气突然凝固,阿克詹的笑容僵在脸上,嘴角不自然地抽动着。
“呃......这也在你的预想之内?”
“可以这么说吧。”
毕竟她做每件事,都会在脑海里反复推演千百遍。
放出黑手的风险,她比谁都清楚。
“如果世界毁灭了,我会和黑手一直等到新世界的出现。”
没有人考虑过黑手的感受,那么只能由她来了。
“听起来有些无厘头?确实是这样,毕竟我们又没有理由拯救世界。”
特蕾西娅的语气平静得可怕,就像在讨论明天的天气。
“道理我都懂,可是我总感觉你有些怪怪的。”
阿克詹眯起眼睛,绕着特蕾西娅缓缓踱步。
他的靴底在虚无的空间里踏出无声的圆圈,目光如探照灯般在她身上来回扫视。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阿克詹喃喃自语,突然停下脚步,伸手撩起她一缕垂落的发丝。
“啊,头发比之前长了一点。”
特蕾西娅的发丝在他指间流淌,比记忆中的更加柔顺,却也更加冰冷。
阿克詹不甘心地继续打量,还是那对金色的眼眸,还是那样平静的表情,甚至连站姿都和记忆中分毫不差。
“见鬼了,明明看起来什么都没变。但就是感觉你整个人都不对劲。”
“没有变化的话,我也不会搞出这样的事情了。”
特蕾西娅突然抬起手,掌心轻轻贴上阿克詹的胸膛。
世界在瞬间坍缩。
阿克詹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感觉自己的灵魂被猛地拽出体外,又在千分之一秒内被粗暴地塞回。
视野中的一切都在扭曲拉伸,特蕾西娅的身影忽远忽近,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就像透过破碎的棱镜观察世界。
“咳...!什么鬼?”
他踉跄着后退半步。
“正如黑手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特蕾西娅的指尖轻轻描摹着胸口的轮廓,那里本该有心跳的律动。
“现在也容许我,展现自己的自私。”
关于黑手的选择,她其实不需要理解得太透彻。
毕竟......是小孩子嘛。
无论事态如何发展,世界如何崩坏,所有人都要等着她结束。
“我想保留住身体。”
这句话说得极其认真,像个固执地想要鱼与熊掌兼得的孩子。
“我没有心了,我要找到我的心。”
所以请再努力一下吧,为了见证太阳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