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天刚刚停歇,纷扬的雪花在半空中缓缓飘落,仿佛是一场无声的舞蹈。整个世界都被一层洁白的雪覆盖着,宛如银装素裹的童话世界。
栾卓的鞋子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仿佛是雪在低声诉说着什么秘密。他的脚步引着一群乌压压的人影,他们踏着积雪,发出清脆的破裂声,仿佛是在打破这片宁静的雪景。
戚福的棉袍在风中翻飞,如同急浪一般,他的步伐快速而有力,每一步都踩碎了冰冻的积雪,发出细碎的清响。然而,这声音却突然被两百道参差的“少爷”声浪淹没,那声音如同汹涌的波涛,席卷而来。
丁阿牛的蒲扇般的指节蜷缩进羊皮袄的褶皱里,他凝视着这群精壮汉子的肩头。他注意到,半数人的样貌凹痕都沿着右肩斜落,那是经年持刀留下的印记,仿佛是他们生命中的一道深深的刻痕。
丁阿牛的目光逡巡着,数过那些沾着雪屑的腿弯和背后背着的东西。然而,就在他的目光即将扫过戚福时,戚福突然转身,冲着他露齿而笑。那是一种特有的笑容,梨涡里盛满了炽热的情感,仿佛是冬日里的暖阳,温暖而明亮。
戚福高声喊道:“诸位弟兄,还不快谢过丁寨主再造之恩?”他的声音如同洪钟一般,在雪后的寂静中回荡,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
雪地中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声响,仿佛是积雪被踩实的声音。这声音在寂静的雪夜中显得格外突兀,让人不禁心生警惕。
两百多人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齐刷刷地曲膝跪地,动作整齐划一,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跪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赤面汉子,他的嗓音如同洪钟一般,在雪夜中回荡:“丁寨主大义!”
随着他的呼喊,一股白色的雾气从他口中喷出,在他那冻得通红的鼻尖上凝结成了一颗颗细小的冰珠。丁阿牛定睛看去,只见那赤面汉子的小臂青筋暴起,正死死地压着一柄弯刀的刀鞘。那刀鞘口缠着的麻布已经变得斑驳暗淡,仿佛是干涸的陈旧血迹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丁阿牛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那砂纸般的掌心不自觉地擦过腰间悬挂着的长刀,仿佛这样可以缓解他内心刚刚涌起的紧张情绪。
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冷冽的箭矢,直直地射向那赤面汉子,仿佛要将对方的头颅刺穿一般。然而,他的语气却如同煮化的饴糖一般绵软:“寨子虽然不大,但今晚大家先挤一挤,烤烤火,暖暖身子。”
暮色渐浓,如墨的夜色逐渐笼罩了整个讫寨。戚福站在火堆旁,他的眉梢被木炭灰染得有些发黑,随着火势的吹动,那灰色的炭灰仿佛也在微微颤动。他正紧紧攥着一根木柴,小心翼翼地往火堆里添加着,似乎生怕这微弱的火苗会突然熄灭。
寒冷的夜晚让戚福的耳朵尖都冻得透明,然而他却毫不犹豫地解开身上的棉袍,轻轻地盖在了一旁那个昏昏欲睡的孩子身上。孩子的呼吸平稳而轻柔,显然已经进入了梦乡,完全没有察觉到戚福的举动。
丁阿牛站在不远处,他的胃袋里像是被灌满了融化的铁水一般,烧灼感沿着肋骨不断地向上攀爬,最终抵达了喉头。他凝视着眼前的这两百余人,心中暗自盘算着。尽管他对戚福仍有些许顾虑,但最终还是被赌博的心态所左右。他决定赌一把,赌戚福只是暂时落魄,而并非有鸠占鹊巢的念头。
当夜,丁阿牛独自一人在西墙旁呆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子时。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叩击着木栏,发出一声声沉闷的响声。在这纷乱的雪片中,寨中的灯火渐渐熄灭,被揉成了一团混沌的光团。
丁阿牛的目光始终落在西南角那座忽明忽暗的石屋上,那里锁着讫寨仅有的武器。他紧紧咬着牙关,手中的狼牙坠子深深地陷入了掌心,带来一阵刺痛。然而,当他终于扯动嘴角,露出那黄铜色的笑纹时,所有的痛苦和犹豫都在瞬间烟消云散。
他在心中暗暗告诉自己,他要赌这一条潜蛟终有一日能够借助他的河湾腾空而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困死在这烂泥塘里。
经过漫长的一夜,黎明终于降临。戚福与丁阿牛道别后,率领着他的队伍朝着丁阿牛所指示的方向前进,目标是那座废弃的牛舍。
一路上,寒风呼啸,雪花纷飞,戚福和他的同伴们艰难地跋涉着。终于,他们到达了目的地,一座位于不远处的破旧牛舍映入眼帘。这座牛舍看起来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被使用过了,显得十分破败不堪。
戚福停下脚步,站在歪斜的木栅栏旁边,凝视着眼前的景象。他稳稳地抓住那被风雪吹得东倒西歪的围栏,仿佛在感受着这座牛舍的沧桑和历史。
西风卷起他的袍角,那陈旧的干草气息如同一股清泉,掠过他的鼻尖,让他的眉峰微微一动。刀刻般的法令纹在这一刻略略舒展,似乎他对这个地方产生了一些兴趣。
尽管这里残损破败,蛛网密布,但那土窑中却透露出一种干爽的气息。虽然一片狼藉,但作为暂时的落脚点,这里似乎还不错。
“手脚麻利些!”他的声音仿佛是被沙砾磨砺过一般,带着粗粝的质感,但又像暗泉击石一样,透着清冷。随着他扬起的手,汉子们立刻躬身分开,手中的刀与硬土摩擦,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突然,有人不小心踢飞了堆在墙角的干瘪粪块,粪块在空中飞舞,眼看就要溅到戚福身上。戚福的目光如鹰隼一般锐利,瞬间锁定了那半块飞溅的牛粪。他的瞳孔猛地收缩,身形如闪电般疾跨两步,鞋子在地上踏出一阵扬尘。
只见他骨节分明的手掌如同铁钳一般,凌空截住了那半块牛粪。牛粪在他的掌心中停止了飞行,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住了一般。
“眼目生得倒比筛子还粗!”戚福低声怒斥道,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不满。他缓缓地张开手掌,那半块牛粪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裂纹纵横的黝黑硬块在日光下泛着琥珀般的光泽。
戚福的喉头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两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那里,让他有些难受。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那半块牛粪,就好像它是一件无比珍贵的宝物一般。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对周围的人说道:“你们可别小瞧了这半块牛粪,它可不是普通的牛粪,而是比柴火还要耐烧的好东西呢!”
说完,他轻轻地挥了一下衣袖,将那半块牛粪像扔宝贝一样地扔向了身旁的人。那个人显然没有料到戚福会突然这样做,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和嫌弃的表情。
然而,当他接住那半块牛粪时,却发现并没有什么臭味散发出来。这让他稍稍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有些不情愿地把牛粪抱在了怀里。
戚福似乎并没有注意到那个人的表情,他继续吩咐道:“把它搁在背阴处垛好,别让太阳晒着了。”
接着,他转身开始四处查看。这座山窑一共有几口,他心里默默地数着。如果要容纳两百个人的话,空间还是会有些拥挤。于是,他又立刻派人去砍一些粗木回来,好用来当顶梁,这样可以让空间稍微宽敞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