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气得脸色发青,拳头攥得咯咯响,在原地来回打转——长这么大,向来都是他偷偷摸摸算计别人,把便宜占尽,什么时候轮到自己被人偷了?口袋里那几块零钱虽说不多,可这明摆着是骑到他头上撒野,这口气咽不下!他暗暗发狠,腮帮子鼓得老高:“要是让老子逮着那个小偷,非得把他胳膊卸下来不可,让他知道爷爷的厉害!”
可他不知道的是,昨夜为了躲避追查,他慌不择路一头扎进了河里,浑身上下被刺骨的冷水浸透。不光衣服湿得能拧出水来,连身上那股常年积攒的汗味、烟味,还有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劣质酒气,全被河水冲刷得一干二净。正因如此,跟着他踪迹追来的黑子,在河边嗅了半天,鼻尖凑着湿泥地蹭来蹭去,只闻到一股浑浊的水汽混着水草味,压根找不到他留下的半分气息。黑子急得原地转了两圈,尾巴耷拉着,最后只能悻悻地夹着尾巴往回走了。
这边,顾南刚走出车间,就看见杨厂长背着双手,脚步匆匆地往办公楼赶,眉头拧得像个疙瘩,脸色也不太好看,像是揣着一肚子心事。他连忙加快两步走过去,问道:“杨厂长,这是急着去哪儿?看您这神色,是不是厂里出什么事了?”
杨厂长停下脚步,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语气带着几分含糊:“可不是嘛,刚接到通知,上级要临时开个会,说是要查些事。具体查什么,我也没弄清楚,只让赶紧过去候着。”
顾南心里一动,眉头微微挑起——最近厂里风平浪静的,突然要查事?他隐约猜到可能和最近那些盯着自己的人有关,便没再多问,点了点头:“那您快去吧,别耽误了时辰。我这边没什么事,先回班组了。”
杨厂长应了一声,抬脚要走,又像是想起什么,转头叮嘱道:“对了,顾南,最近厂里可能不太平,你做事还是低调些好,别太出风头。毕竟……这突然冒出些事来,谁也说不准会牵连到什么,稳妥点总没错。”
顾南明白他的意思,是怕自己卷进什么是非里,便点头应道:“杨厂长,我懂,您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杨厂长没再多说,转身快步往办公楼去了——他心里清楚,有些事,知道得太细未必是好事,照着上头的吩咐做就行,想多了反倒添堵。
顾南站在原地,望着杨厂长匆匆的背影,心里却沉甸甸的,像压了块石头。他现在最担心的是冉秋叶和孩子,那些盯着自己的人,行事越来越没章法,前阵子还只是偷偷摸摸监视,这两天瞧着就像是不计后果的亡命之徒。万一他们找不到自己,把歪主意打到家人身上,那可怎么办?他越想越不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只盼着能早点下班,飞回去看看家里的情况才放心。
顾南踏着暮色往四合院走,夕阳的金辉给灰墙黛瓦镀上了层暖边,可刚拐进巷口,他眉头就猛地皱了起来。往常这个点,巷口只有卖糖画的老李推着车慢悠悠收摊,今儿却蹲坐了七八个乞丐,个个衣衫褴褛——有的敞着破洞的棉袄,露出黧黑的胳膊;有的头发纠结如枯草,手里捧着豁了口的破碗,碗底沾着点残羹冷炙。
怪就怪在他们的眼神。寻常乞丐要么垂头耷脑盼着施舍,要么直勾勾盯着过路人,可这伙人不一样,目光总趁着没人注意时,飞快地往院里瞟,那打量的眼神里藏着股子精明,甚至带着点审视的锐利,全然不像走投无路的落魄人。
顾南心里咯噔一下。这四合院住的多是纺织厂、机械厂的普通工人,谁家不是一分钱掰成两半花?哪会招来这么多乞丐?明摆着不对劲。他不动声色地攥了攥袖口里的短棍,脚步没停,像往常一样低着头往里走。经过乞丐堆时,故意踢到块小石子,石子“咕噜噜”滚到一个乞丐脚边,那人下意识往旁边躲,裤腿往上缩了缩,露出的脚踝干干净净,压根不像常年蹲街头的样子。
进了院,正好瞧见黑子蹲在影壁墙后的墙角,耳朵竖得像两座小山峰,黑亮的眼珠一眨不眨盯着门口,喉咙里还发出“呜呜”的低吼,浑身的毛都快竖起来了。这小黑狗是他半年前从厂里锅炉房捡的,别看个头不大,鼻子灵得邪乎,院里谁家炖肉、谁家藏了块骨头,它隔着墙都能闻出来,平日里看家护院比人还靠谱。
顾南走过去,蹲下身摸了摸黑子的头,指尖能感觉到它紧绷的肌肉:“黑子,下午是不是有陌生人来过?”
黑子“汪”地应了一声,尾巴快速扫了扫地面,带起点尘土,像是在说“没错”。顾南又问:“怎么样,这次跟上了吗?”
黑子却“耷拉”一下垂下耳朵,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脑袋往顾南手心蹭了蹭,带着点委屈。顾南心里明白了——这狗上午确实循着一股陌生气味追了出去,可追到胡同口的岔路,那气味突然像被什么东西盖住了似的,凭空消失了,任它扒着墙根、钻着草堆嗅了半天,连点影子都没找着。
“行了,我知道了。”顾南叹了口气,揉了揉黑子的耳朵,“看来是遇上懂行的了。你以后的任务还是老老实实守在家里,看好冉秋叶和孩子,别再出去追了。”他顿了顿,眼神沉了沉,“这些人有点能耐,比我想的要棘手。”
刚才他还琢磨,是不是自己前几日去码头接头时露了破绽,被对方顺藤摸瓜找来了,现在看来,对方早有防备,连反追踪的法子都备着,显然是有备而来。顾南拍了拍黑子的背,又叮嘱道:“记住了,就盯着门口那些乞丐,看看他们换不换人、啥时候走,有动静就叫两声。”
黑子“嗷”了一声,算是应下,可尾巴却紧紧夹着,俩后腿还在地上刨了刨——它自忖不是普通的狗,上次追偷鸡的毛贼,硬是咬着对方裤腿拖了半条街,这次栽了跟头,心里老大不忿,暗下决心要是再遇上那伙人,非得扑上去扯掉他们块布不可。
看着黑子蹲在门边,梗着脖子生闷气的样子,顾南忍不住笑了笑,直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着急也没用。他转身进了屋,先淘米做饭是正经,冉秋叶带着孩子在里屋午睡,得让娘俩起来就有热乎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