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听着院外的吵闹声越来越大,夹杂着尖利的咒骂和孩子的哭嚎,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他没再停留,抬手推开自家院门,门轴转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像道无形的屏障,将外面的喧嚣暂时隔绝在外。这四合院里的糟心事,家长里短的撕扯,他向来懒得掺和——只要没碍着他和冉秋叶安稳过日子,随他们闹去。
院门口的空地上,贾张氏正踮着脚,指着秦淮茹的鼻子骂,唾沫星子随着刻薄的话语溅了一地:“你就是个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当初让你去求求易大爷,你磨磨蹭蹭拉不下脸;让你去找找何雨柱,你又说人家不待见咱!现在好了,棒梗要被送去乡下插队了,你满意了?我看你就是故意想让贾家断了根!”
秦淮茹垂着头,脊背微微发颤,眼圈红得像浸了血,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哭腔:“唉,这事真的没办法了……厂里的文件都贴出来了,说是响应号召,适龄的青年都得去。棒梗,到了乡下就好好表现,少说话多干活,别跟人起冲突,其他的事别瞎想,妈每个月都会给你寄钱和粮票的。”
棒梗一听这话,脸“腾”地涨得通红,使劲跺着脚喊:“妈!奶奶!我不去乡下!那地方又脏又累,听说蚊子能把人吃了,冬天连暖气都没有,我要是去了还怎么活啊?你们一定要救我啊!”他从小在城里长大,被贾张氏和秦淮茹惯得娇生惯养,连劈柴都嫌磨手,一想到要去乡下刨地、喂猪、干农活,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仿佛已经闻到了那股泥土和粪肥的味儿。
秦淮茹还没来得及安慰儿子,贾张氏又把矛头对准了她,声音尖利得像指甲刮过玻璃,刺耳得让人头皮发麻:“你听听!你听听!棒梗这孩子打小就没干过重活,连自己的袜子都不会洗,哪有什么生活自理能力?要是真去了乡下,还不得被那些糙人磋磨死?你这个当妈的,就眼睁睁看着?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秦淮茹被说得心里一阵发酸,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掉在衣襟上,洇出一小片湿痕:“我也不想啊……可这是厂里的规定,上面下的死命令,我一个寡妇家,无权无势的,能有什么办法?”她何尝愿意让儿子去遭罪,可家里这点情况,谁会帮她们说话?求情的路早就被堵死了。
贾张氏眼珠一转,突然拽住秦淮茹的胳膊,指甲几乎要掐进她的肉里,压低声音道:“你去找冉秋叶啊!她男人顾南不是厂里的副厂长吗?说话有分量!冉秋叶还是个老师,心肠软,最见不得孩子受苦。你去好好跟她说,哭一哭,求求情,把家里的难处都摆出来,说不定她能吹吹枕边风,让顾南帮帮忙,给棒梗找个轻松点的活儿,哪怕在厂里当个学徒,也不用去乡下那种鬼地方!”
秦淮茹犹豫了——她知道顾南和冉秋叶向来不待见贾家,上次因为借粮票的事,顾南还冷着脸说了她几句,话里话外都是“各家顾各家”的意思。可一想到棒梗要去乡下吃那种苦,她的心又硬不起来。咬了咬牙,她抹了把眼泪:“也只能这样了……我这就去试试。”不管行不行,总得为儿子拼一把。
贾张氏还想再叮嘱几句“怎么哭才能让人可怜”,棒梗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哭得撕心裂肺,引得周围几家的门都悄悄开了条缝:“我不去乡下……我要留在城里……我要吃肉包子……”
秦淮茹看着儿子哭得抽噎不止、几乎喘不上气的样子,心都揪紧了,狠狠点头:“行!妈这就去!一定求顾南帮帮你,让你不用去乡下!”
棒梗一听这话,哭声顿时小了些,抽抽噎噎地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希冀——只要能留在城里,不用去那又穷又苦的乡下,就算让他天天给顾南家扫地、倒垃圾都愿意。乡下那种日子,光是听人说就够怕人的,根本不是人过的!
秦淮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又用力擦了擦眼泪,深吸一口气,像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朝着顾南家的方向走去。脚步有些沉重,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让儿子留下来。
秦淮茹心里揣着一肚子的盘算,脚步急匆匆地往顾南家赶。鞋底踏在胡同的青石板上,发出“噔噔”的声响,像是在催着她快点再快点——棒梗下乡的事一天定不下来,她就一天寝食难安。有些事拖着不是办法,得趁现在还有机会,赶紧运作起来,不然真等通知下来,可就回天乏术了。
刚走到顾南家院门口,还没等抬手敲门,那条叫黑子的大黄狗就“噌”地从门后柴堆里窜了出来,油亮的皮毛在阳光下泛着光,猛地拦在她面前。它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尾巴竖得笔直,像根绷紧的棍子,一双黑亮的眼睛死死盯着秦淮茹,显然没打算让她轻易进门。
秦淮茹被这阵仗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脚,手里的布包都差点掉在地上。她实在不知道该跟一条狗交涉,总不能也对着它哭哭啼啼吧?只能耐着性子,隔着那扇斑驳的木门朝院里喊:“冉秋叶冉老师在家吗?我是前院的秦淮茹,找你有点事,劳烦开下门。”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穿透门板传进去,带着几分刻意拿捏的温和。
屋里的顾南正蹲在地上修理摇篮的木栓,听见院门外秦淮茹的声音,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手里的锤子都顿了顿。他实在不喜欢这个女人,总觉得她浑身透着股精明的算计,没事总爱往别人跟前凑,眼神里的那点心思藏都藏不住,多半没安什么好心思。他放下手里的锤子,本想直接起身出去把人打发走,省得她在门口磨磨蹭蹭,叨扰了家里的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