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撒,儿子,你看!这就是我们工厂的雏形!有了这个工厂,我们就可以制造更多的狼毒,还可以与人类世界进行交易…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成为狼族实力最强的长老了!”
“呕…呕!!爸…爸爸…这、这些狼皮……”
“别怕儿子!成大事者…要豁的出去……”
…………
…………
我是凯撒,出生在黑街工厂里的狼人。这里,是我的家。
而这里,原本也不叫“黑街”。
“妈妈,我端药来给您了!”
那年我五岁,我和爸爸还有妈妈一起生活在工厂里。
工厂建立在地下,这里阴暗,潮湿。
我其实并不喜欢这里,尽管我和妈妈睡觉的房间离工厂中心很远,但工厂内那些机器的轰隆声,依旧会传到卧室里来。
“妈,你今天好些了吗?”
我将汤药放到妈妈床边,又扶起他瘦的几乎只剩下一把骨头的身体。
“哈哈哈…我们凯撒长大了啊,都能帮妈妈端药了……”
妈妈笑着抚摸我的头发,纤细的指尖划过我的耳朵,痒痒的。
“咳咳!咳咳咳……”
“妈!快喝药!”
我将药碗再次端起递到母亲嘴边,希望哪怕是这碗药汤里漫出的热气让他好一些也好。
可母亲还是不停的咳嗽,咳出的鲜血溢出了母亲的指缝,滴进了碗里……
她擦拭着手上的血水,却含着笑意抱歉的看向我,
“凯撒…你怨你爸爸吗?…你爸爸他…只是更爱这个家……”
我一惊的看向母亲,我不懂母亲在说什么,我又怎么会怨父亲。
“当然不会!凯撒为什么要怨爸爸?爸爸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
我带着满眼的闪亮在母亲面前诉说着父亲的伟岸。
虽然自打我记事起父亲从没让我离开过工厂,但我知道父亲这是在保护我。
虽然父亲每到黑夜就会离开,但他将每天大半的时间都留给了我和母亲,他是这世界上,最爱我和母亲的人。
我轻轻靠在母亲的胸口,将她这瘦弱的身躯搂进怀里,
“我,最爱爸爸和妈妈了。”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母亲的怀抱太温暖,我竟然睡着了。
当我再次睁眼时,我已经躺在了沙发上,是父亲的声音…吵醒了我……
“娜娜!娜娜!你再坚持一下,工厂的新药很快就研制好了!这次一定能让你好起来!你很快就能好起来!……”
“别放弃!别放弃!!我会让你好起来的!我会让你好起来的……”
“……别…别丢下我……”
我看向跪在床边的父亲,又看向躺在床上的母亲,眼泪漫了出来……
什么时候开始,这个沙发居然变得这么高了,高到我从沙发上下来,居然要用摔的…高到眼泪从沙发上滴落在地上的声音,居然比我的心跳声还要剧烈……
“妈妈!!”
母亲的手垂落在床边的瞬间,我甚至没来得及跑过去握住,只是踉跄的摔倒在地,看着爸爸跪在床边…哭得喘不上气……
……
母亲离开的那天,工厂里轰响了五年的机器,终于停下了。
那天的卧室无比的安静,模拟着日光的灯亮在头顶,就像母亲走时的面色一样的惨白。
我不知道母亲犯了什么错,要在生下我时遭受人类的一枪,然后拖着虚弱的身体忍受病痛的折磨。
而父亲曾告诉我,母亲没错,她只是作为人类…爱上了狼族的爸爸而已。
那么爸爸呢,他犯了什么错?要整日奔波在狼族和工厂之间,一边瞒着狼族修建为母亲治病的工厂,一边却不得家庭团聚。
而母亲曾告诉我,父亲没错,他只是既是我的爸爸,也是狼族的二长老而已。
那么……我呢?
我犯了什么错,要日复一日的藏身在这用日光灯模拟阳光的地下,去不了人类的集市,也上不了狼族的山峰……
或许…我也没错,错的是人类社会的偏见,是狼族部落的愚昧,是…这个荒唐的世界。
……
不知过了多久,萎靡了许久的父亲终于在某一天再次振作了起来。
停滞了数月的机器再次轰鸣了起来,声音…却与之前不同了。
而原来弥散在工厂各处的草药味,如今……也染上了腥臭的味道。
这个工厂,也有了它新的名字——黑街工厂。
“凯撒,儿子,你看!这就是我们工厂的雏形!……”
那天,从不让我进入工厂中心的父亲,亲自带我参观了那轰鸣了五年,为维持母亲生命而贡献了五年的机器。
只是……这一摞摞堆放在机器旁边的狼皮….真的吓到我了。
“…有了这个工厂,我们就可以制造更多的狼毒,还可以与人类世界进行交易…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成为狼族实力最强的长老了!”
父亲的句句豪言充满力量,也充满疯狂。
胃酸从我的胃里涌了上来,混着早饭吃的肉一起挤出了我的嗓子。
我一边擦拭着嘴角的水渍,一边抬头看向身前伟岸的父亲。
这一刻,我深刻的知道,父亲……变了。
就像妈妈说过的那样,爸爸只是更爱这个家而已。
所以,原来那个心怀狼族同时又坚守家庭的父亲,才会在母亲死去的那天……一起离去了。
但即使这样,在我心里父亲依旧伟岸。因为爸爸,是这个荒唐的世界里,最爱我的人。
而成大事者…要豁的出去……
……
后来,我成了除父亲外对这个工厂最了解的人。
这里以低等人类的血汗为驱动,用兽人尤其是狼人的骨血为原料,生产各种只能在黑市上流通的物品和药品。
之后这些商品,因为稀有又独特,渐渐成为了钱权的象征,在上流社会暗自风靡起来,为我们带来了许多财富。
但这并不是我父亲真正想要的。
我知道爸爸为什么这么疯狂的将精力投入在这个工厂里,就像他说的,他要成为狼族实力最强的长老,而他之所以要成为最强…….
…也只是想为我撑起一片,可以沐浴在真正阳光下的天。
他与人类社会的副市长建交,又通过这位断副市长认识了许多人类社会的权贵。
父亲将野兽商品卖给他们,并且为他们提供超出人类社会道德底线约束的娱乐项目,比如“黑街斗兽场”,以此而成为这些权贵中不可替代的一份子。
有了这层钱财的关系,控制人类社会变得轻而易举。
但狼族呢?
控制狼族,远比控制人类要难得多。
首先就是狼族的精神领袖,虽然狼族有三位长老,父亲也是狼族的二长老,但真正的权利,却是握在大长老手里。
其次,是狼族的战力,他们不像人类那样充满欲望,又拥有比人类要强大的多的身躯,通过沉迷物质来削弱力量的方法行不通。
所以,父亲研制了狼毒。
这种通过熬制狼人皮下组织和骨髓的药剂,会让被注射的野兽陷入短暂的疯狂和暴躁。
但只要控制好药剂的用量,不但可以提升手下狼人的战力,还可以让敌人变得狂躁不受控。
于是在某一天,狼族的大长老死了。死的不明不白,听说狼族出动了大量兵力,却没一人看见凶手是谁。
但我知道,是父亲干得。
狼毒的研制也在顺利进行,每一代的产物纯度都在提升,效果都在提高。
所以,只要继续这样下去,父亲的计划很快就会迎来实现的那一天。
但……意外出现了。
一场来自“黑街斗兽场”的爆炸引发了工厂的大火,机器在火灾中被摧毁了,工厂的地下位置暴露了,“银杏”…找过来了。
“凯撒!快!你躲起来!别出来!千万别出来!”
那天,我眼睁睁的看着父亲…被抓走了。
……
“大家都看到了!‘黑街工厂’的恶行已经暴露!多年来狼族和人类的争斗矛盾都是‘黑街工厂’的两大头目在搞鬼!”
人群熙攘,杂音刺耳。
“原来是他们!真是罪孽深重!”
“太过分了!没想到人类的副市长和狼族的二长老居然会做这种事情……”
“这种破坏安宁的人就不应该活着!”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我躲藏在人群中,看着满身伤痕跪在地上的父亲,听着周围人类对我父亲所作所为的批判,听着他们对我父亲命运的宣判。
我仿佛看到了14年前母亲抱着刚出生的我,跪在人群中的样子。
那时的母亲,也是这样被这群人类诟病和宣判的吗?……
吵吵嚷嚷的人声刺痛着我的耳朵,14岁的我,早已经学会了如何隐藏自己的狼族特征,但此刻,我却无比的想将自己的狼耳还有狼尾显露出来,
我想告诉他们,他们当年妄图杀死的那个人类与狼人的“罪孽”,活了下来,就这样直挺挺的站在他们当中,并且…来找他们复仇了。
当我反应过来时,紫色的烟雾已经漂浮在了我的周身,手中的枪,也已经高举在我眼前,对准了那人群中央的“银杏”。
14年前那颗由人类射向我母亲的子弹,如今终于在14年后的今天,由我…来还给他们了。
枪声震耳!人群奔乱。
“银杏”的人类队长倒在了地上,鲜血漫出一片,却又被人类奔跑逃走的脚步无情践踏,没一人愿为这位人类英雄逗留。
看吧,过去14年了,那群人类还是这样,自私、偏见、胆小、懦弱,哪怕是对自己的同类也生不出半点怜悯。
而我与他们不同,我趁乱救下了我的父亲。
“干的好!儿子!”
在我眼里,父亲永远是伟岸的,即使他现在满身伤痕,即使他呕心沥血多年的工厂功亏一篑,即使他现在成为了人类和狼族共同追杀的对象……
但他也依旧是这世上最爱我的人,更是我这个混血生命在这个荒唐世界里,唯一的归宿。
……
之后,我和父亲一起奔跑向了城市后方的山林,躲藏在了一处浓雾弥绕的山洞中。
我看到父亲不停的咳血,就像当年母亲临走前的那样,但唯一不同的是,现在……没有药可以给父亲吃。
“爸…爸爸……你坚持一下!别放弃!我们…我们一定可以活着出去!”
“别放弃!别放弃!别……别丢下凯撒一个人……”
而我,也说出了与父亲当年跪在母亲床前时…相似的话。
但一切都比我们想要的要来的快,一阵微风划过,带来了一阵狼族才能散发出来的,代表战斗的信号素。
是“银杏”的另一位队长——银,他来了,他来找…我父亲了。
眼眸警觉的瞬间,父亲踉跄爬起了身体,又颤抖着将他的血抹了我一身,遮盖着我的味道。
“凯…凯撒……爸、爸爸可能没办法再陪你了…你要坚强…坚强的活下来……”
“爸…爸爸!不……”
“听着凯撒,狼族不知道有你的存在,你现在也可以…可以很好的收住狼人的特征了,你…你能活下来的……对吗?哪怕是躲在人群中…也要…活下来……”
“…爸……”
“回答我!你……能活下来……”
夜晚寒冷的风刺穿我的骨髓,将父亲鲜血的味道漫入我的鼻尖,我颤抖着嘴唇……
“是…是!凯撒…凯撒……一定会活下来!”
“好孩子……爸爸爱你……”
……
那天夜里,我躲在山洞的石头后面,听着外面的狼啸与嘶吼……
夜晚寒冷的风刺穿我的骨髓,将父亲血与肉的味道灌入我的鼻腔…我颤抖着身体,紧捂着嘴唇,用眼泪冲刷着父亲涂抹在我脸上的…鲜血……
……
从此,父亲死了,母亲也早就离我而去,工厂也毁了……我…没有家了。
这荒唐的世界,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看着这冰冷的山洞,这是父亲最后和我待在一起的地方。
清晨的阳光透过雾气照射了进来,地上父亲的一摊血迹早已干透沁入地面。
我捡起地上的石块划破手掌,涌出的血水与我掌心父亲的血迹混在一起。
我将这血抹在墙壁上,闻着空气中父亲残存的味道,然后蹲坐在地上那一摊父亲干透的血渍中央,对父亲说…
“爸爸……凯撒…活下来了……”
从此,
这个山洞…就是我新的归宿。
…………
…………
在这个荒唐的世界里,人类自私,狼族愚昧,何处才是我这个他们口中“罪孽”的容身之地?
除了爸爸,我对狼族没有什么感情,除了妈妈,我讨厌其他所有的人类。
而如今,我最爱的两个人都离我而去,这个糟糕的世界于我来讲,已经更加糟糕。
但我答应了父亲我要活下去,
所以……
“既然狼族不承认凯撒,人类容不下凯撒,那凯撒…就做为赏金猎人而活!”
“爸爸的工厂…凯撒也一定会重新让它复活,而狼族…凯撒终会去夺回本就属于我们的地盘!”
那一刻,我深刻的知道,我……变了。
原来的凯撒已经在父亲死去的那一刻,同伟岸的父亲…一起离去了。
而成大事者…要豁的出去。
从此,我便混迹在人类赏金猎人之中,月圆之夜以人类为食增强力量,狩猎之日以狼族为目标测试狼毒的威力。
而我,也渐渐结识了许多与我一样认为这世界荒诞规则荒唐的狼人。
他们或被狼族赶出族群,或受不了狼族守旧的自保又懦弱的思想,或渴望释放作为狼人本就强大的力量。
渐渐的,一支以狼人为主的“狼人赏金猎人”队伍,也就出现了。
除此之外,还有同样对这世界失望,找不到归宿的人类,我许诺他们当我们打入狼族山峰的那一天,就会为他们摘下狼族的“回生果”,让他们作为力量强大的狼人而活。
而那一天到来之时,就是我们——新黑街,重见天日之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