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戈第一个有了动作。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那柄巨斧从虚空中拔出，扛在肩上。然后，他那庞大的身躯，在一瞬间化作一道红光，撕裂空间，朝着太阳系的方向冲去。
他的选择，是用行动来回答。
乌尔的黑袍剧烈地抖动着。他死死地盯着苏泽，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欺骗。
但他只看到了绝对的平静。
“记住你的承诺，人类。”乌尔嘶哑地说完，身体化作一片纯粹的黑暗，融入了虚空。
只剩下阿尔法。
“这个计划的最终成功率，依然低于百分之一。”它冰冷地说道。
“但不是零。”苏泽回答。
银色的球体闪烁了几下。
“协议达成。”
下一秒，阿尔法也消失在了原地。
寂灭之渊，只剩下苏泽和那座正在疯狂积蓄能量的天碑。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一件什么事。
他把三个曾经的敌人，三个皓月级的顶尖强者，当成了消耗品，扔向了一场必败的战争。
只为了，那不到百分之一的希望。
他的意识，彻底沉入了天碑的核心。
“Em-08，”他的声音在自己的意识空间中响起，“开始吧。”
【指令确认。】
【“方舟-诺亚”协议，启动。】
【第一阶段：世界树之根。正在将‘初始信标’与‘地球核心’进行法则层面的链接。】
【预计时间：三十分钟。】
……
太阳系，地球轨道外。
空间被撕裂，三道强横无匹的气息，降临在这片死寂的战场。
蒙戈、乌尔、阿尔法，看着眼前那片由无数几何体构成的，如同星云般庞大的回收者舰队，即便是他们，也感到了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那不是一支舰队。
那是一个活着的，正在呼吸的，由法则和秩序构成的“神”。
“怎么打？”乌尔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镇定。
眼前这个敌人，没有战舰，没有炮口，甚至没有明确的个体。它就是一个整体。攻击任何一个部分，都等于攻击全部。
“逻辑分析：常规攻击无效。”阿尔法给出了绝望的结论，“对方的存在形态，高于我们的攻击维度。我们的攻击，在命中之前，就会被它的‘存在场’中和、分解。”
“那就……”蒙戈咧开嘴，露出了一个疯狂的笑容，“用它能理解的方式，和它打！”
他怒吼一声，那柄巨兽脊椎骨打造的战斧，斧刃上燃烧起前所未有的，赤红色的光芒。
他没有去攻击那些几何体。
他将战斧，狠狠地，劈向了自己脚下的“空间”！
“战魂法则——战场创造！”
轰！
以他为中心，一片由纯粹战意构成的，血红色的“领域”，蛮不讲理地扩散开来。
在这片领域里，所有的物理法则都被强行扭曲，只剩下最原始的一条：
战斗！然后胜利！
那些冰冷的，散发着秩序光芒的几何体，在被这片血色领域笼罩的瞬间，第一次出现了“混乱”。
构成它们的法则线条，开始剧烈地抖动。
蒙戈的攻击，绕过了对方的防御，直接攻击了对方存在的“环境”。
他强行将这片“文明”的区域，变成了一片“野蛮”的角斗场。
“有意思。”乌尔见状，也明白了过来。
他那片能吞噬万物的黑暗领域，同样扩散开来。
但这一次，他的领域不再是单纯的黑暗，而是在黑暗之中，孕育出了一丝丝代表着“终结”和“腐朽”的，深渊的气息。
“暗蚀法则——熵增之触！”
如果说回收者代表着“绝对秩序”，那乌尔现在释放的，就是“绝对无序”的种子。
他要让这片秩序的海洋，从内部，开始腐烂。
阿尔法的反应最快。
它那银色的球体，在一瞬间分解成了亿万个更微小的，如同尘埃般的纳米机器人。
这些机器人，没有去攻击，而是像病毒一样，附着在了那些几何体的表面。
“协议入侵——逻辑炸弹！”
阿尔法没有试图去破解回收者的系统，那是螳臂当车。
它做的，是不断地向对方的系统，发送最基础的，却又自相矛盾的逻辑悖论。
“如果你的任务是格式化一切，那你是否应该格式化你自己？”
“如果一切皆可被定义，那‘无法被定义’这个概念，又该如何定义？”
这些问题，对于低等文明来说，只是文字游戏。
但对于一个以纯粹逻辑构建起来的，高等的秩序文明来说，每一个悖论，都是一个真正的“病毒”。
三位皓月级强者，用三种截然不同的方式，向那个不可名状的“神”，发起了挑战。
回收者舰队，那片庞大的几何体星云，第一次，停止了对地球的扫描。
它那浩瀚的意志，终于从地球上移开，落在了这三只胆敢挑衅它的“虫子”身上。
下一秒，整个太阳系，所有的光，都消失了。
一场无法被人类理解的，发生在法则与概念层面的战争，爆发了。
……
而在地球上，林破军和聂星辰，正通过军部最后的深层探测器，看着太空中那光怪陆离，却又寂静无声的“神战”。
“那是……”林破军的声音在颤抖。
“援军。”聂星辰的回答很简单。
他知道那是异族的皓月级强者们，在为地球，为人类，争取时间。
“‘冬眠’计划，进行到哪一步了？”聂星辰问道。
“百分之九十的人口，已经进入地下城。”林破军看着数据面板，“但……能源储备，只够支撑一百年。一百年后，如果找不到新的出路，所有地下城，都会变成冰冷的坟墓。”
聂星辰沉默了。
他抬头，看向天空。
他知道，人类的命运，已经不在他们自己手中了。
它掌握在苏泽和太空中那三位援军手中。
现在，只等地球这边冬眠计划进行完毕，他，便该动手了。
生还是死，在整个人类存亡的这个时刻，都已经不重要了。
……
苏泽的意识，已经完全与天碑融为一体。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视界”，正在无限地延伸。
他“看”到了太阳的核聚变，他“听”到了木星的电磁风暴，他“触摸”到了柯伊伯带那些冰冷的岩石。
整个太阳系，正在变成他身体的一部分。
“世界树之根，链接完成。”Em-08的声音响起。
“开始第二阶段。”苏泽下达指令。
【第二阶段：深渊之种。正在解析‘深渊’模因，构建‘混乱’引擎。】
【警告：此行为将对您的‘公理核心’造成不可逆的污染。】
“执行。”苏泽的意志，没有任何动摇。
他主动地，将那团代表着疯狂和混乱的“血肉瘟疫”模因，融入了自己正在与太阳系融合的意识之中。
一瞬间，他感觉到了无尽的痛苦，和无尽的……愉悦。
他感觉自己正在分裂成亿万个不同的个体，每一个个体都在疯狂地吞噬、生长。
他又感觉自己正在凝聚成一个唯一的意志，一个想要将整个宇宙都变成自己身体一部分的，庞大的饥饿感。
他的“公理核心”，那些由宇宙最根本的真理构成的法则，开始出现裂痕。
但同时，一种全新的，不属于任何已知体系的力量，也从这些裂痕中，生长了出来。
那是驾驭“混乱”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