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城区，第三天清晨。
当天空中那块巨大的金色榜单，在万众瞩目下再次刷新时，整个主城区，陷入了一种长达十秒的、诡异的死寂。
所有抬头仰望的玩家，无论是在交易、闲聊还是赶路，表情都在同一瞬间凝固，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第一名：黑马——847积分】
【第二名：红狐——521积分】
差距，三百二十六分。
“卧槽…”
不知是谁先打破了沉默，嗓音干涩沙哑，紧接着，整个主城区就像被点燃的火药桶，彻底炸开了！
“这他妈还是人吗？！”
“三天！这才第三天！八百多积分？！他这是把副本区当成自家后花园，进去割草玩的吗？！”
“红狐大佬那边，我听说整个屋檐公会的核心成员都在给他当陪练，不眠不休地刷分，结果…这差距怎么反而越拉越大了？！”
“我昨天亲眼看到黑马和那个009号进了一个噩梦级副本，我特意掐着表看的！二十分钟，整整二十分钟就出来了！那可是噩梦级啊！”
人群中，一个瘦小的玩家声音都在发抖，脸上满是劫后余生般的恐惧：“我…我也看到了，他们出来的时候，身上连一粒灰都没沾，就像…就像是去里面散了个步…”
“散步？你管那叫散步？谁懂啊，咱们拼死拼活是为了活着，人家进去是观光旅游是吧！”
议论声如同海啸，一浪高过一浪。
主城区的中央广场上，数百名玩家自发地聚集在一起，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那块榜单，眼中充满了震撼、敬畏，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与绝望。
“黑马…这个名字，三个月前我记得还只是个在低级区崭露头角的新人，现在…”
“现在他就是咱们998赛区的天。”
人群中，一个身穿黑色风衣、气质沉稳的中年男人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
“我查过了，黑马这三天进的副本，最低难度都是困难级，其中还包括五个噩梦级，以及…两个地狱级。”
“地狱级？！”
周围的玩家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头皮发麻。
地狱级副本，那是连红狐这种顶级玩家都不敢轻易尝试的禁区，死亡率高达百分之八十以上！进去就是九死一生！
“而且…”中年男人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极为复杂的色彩，“他每个副本的通关时间，都没有超过半个小时。”
死寂。
比刚才更加彻底的死寂。
整个广场落针可闻。
半晌，才有人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声音干涩地开口：“这…这根本不是同一个层次的玩家…”
“对，不是同一个层次。”中年男人点头，语气带着一丝自嘲，“我们在手脚并用地爬山，而他，在坐火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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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城区边缘，一处废弃的钟楼顶端。
血鸦站在断裂的边缘，任由夜风吹动他破烂的斗篷，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正死死盯着远处天空中的榜单，一动不动。
“老大，屋檐那边已经彻底乱了。”瘦削男人从阴影中走出，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幸灾乐祸，“红狐昨天一整天都没露面，据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都不见，里面砸东西的声音就没停过。”
血鸦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一下一下地擦拭着手中那把暗红色的诡异匕首，动作专注得像是在对待情人。
“还有…”瘦削男人犹豫了一下，继续道，“我们的人跟踪黑马三天了，但…完全跟不上。那家伙的速度快得离谱，而且他身边那个叫009号的女人，精神力强得像怪物，我们的人只要靠近五百米范围，就会被她立刻发现，已经折了两个兄弟了。”
“撤回来。”血鸦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死的不是自己的手下。
“啊？”瘦削男人一愣。
“那种级别的怪物，不是我们现在能招惹的。”血鸦转过身，疤痕遍布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至少…现在不是时候。”
他抬起头，目光穿透层层建筑，望向远处屋檐公会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如同毒蛇般的弧度：“红狐那边，应该快撑不住了。去，让兄弟们准备好…开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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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檐公会驻地，顶层会议室。
“砰！”
又一个昂贵的能量水晶杯被狠狠掼在光洁的地板上，炸成一地璀璨的碎片。
红狐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双手死死撑着冰冷的窗台，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根根泛白，手臂上青筋虬结，如同狰狞的蚯蚓。
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憔悴得吓人。那张总是挂着冷酷与傲慢的脸上，此刻只剩下压抑到扭曲的暴躁与不甘。
“为什么…”
他的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每一个字都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
“为什么我拼尽了全力…差距反而越来越大…”
身后，几个公会高层站在那里，一个个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
“老大…”寸头男人小心翼翼地开口，“要不…我们换个思路？不一定非要争这个榜一，只要能进前十，公会的奖励也…”
“闭嘴！”
红狐猛地转身，眼中迸发出骇人的、几欲噬人的杀意，吓得寸头男人一个哆嗦，把后半句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我红狐，从来不争第二！”
他剧烈地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强行压下那股几乎要冲毁理智的暴躁，沉声道：“黑马…他到底是什么人？背后到底是什么势力？”
“查不到。”一个戴眼镜的瘦高男人摇头，脸色同样难看，“他的信息完全是一片空白，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三个月前还是个新人，然后…就一路碾压到了现在。”
“三个月…”红狐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偏执，“三个月就能强到这种程度？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除非…”
他突然抬起头，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眼镜男：“除非他根本不是普通玩家，他是…那个层次的人！”
会议室内，所有人的呼吸都在这一刻停滞了。
那个层次。
超越五级的，真正站在人性游戏金字塔顶端的…怪物。
“如果真是那样…”寸-头男人艰难地开口，声音都在发颤，“那我们…”
“那我们就更不能退！”红狐猛然打断他，眼中的疯狂愈发浓烈，“如果他真是那个层次的人，那我就更要超过他！只有这样，我才能为大哥报仇！才能杀光戮神会那帮畜生！”
他猛地转身，再次看向窗外那块刺眼的金色榜单，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赌上一切的决绝：“通知下去，从现在开始，所有人，全力刷分，不惜一切代价！”
“就算…拼上这条命，我也要追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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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城区外，混沌废墟深处。
吴勤和小九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一个散发着不详气息的副本点前。
【副本主题：绝望囚笼】
【难度：地狱】
【玩家数：10人，现2人，差8人】
吴勤扫了一眼，嘴角勾起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
地狱级？正好，积分多。
他面无表情地踏入光圈，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小九紧随其后。
几秒钟后，又有八名玩家陆续赶到，他们大多是组队而来，在看到副本难度时，脸色都瞬间变了，但当他们看到那悬浮在副本上方的、代表烙印未被夺走的红色方块时，还是咬着牙，硬着头皮踏了进去。
富贵险中求，机会难得。
二十三分钟后。
【副本结束】
【玩家“黑马”获得积分：78点】
光芒闪烁，十名玩家的身影几乎同时出现在副本外。
吴勤和小九依旧毫发无损，甚至连呼吸都没有一丝紊乱。
而其他八名玩家，一个个浑身是血，装备破损，瘫倒在地，眼中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对吴勤那如同神明般的深深敬畏。
“怪…怪物…”一个玩家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绝望，“我们…我们在里面拼命，他…他就像在玩…”
吴勤没有理会他们的失魂落魄，转身便朝下一个副本点走去。
小九跟在他身后，那双清冷的眸子扫过那八名玩家，用她那一贯平直的语调，平静地说了一句：“你们很幸运，他今天心情不错。”
说完，她也消失在了夜色中。
留下的八名玩家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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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城区，中央广场。
当榜单在当天夜里最后一次刷新时，所有人都疯了。
【第一名：黑马——925积分】
【第二名：红狐——547积分】
差距，三百七十八分。
“这…这已经不是差距了…”
“这是碾压，彻彻底底的降维打击…”
人群中，无数玩家看着那个高悬于顶、光芒万丈的Id，眼中充满了敬畏、恐惧，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绝望。
因为他们终于意识到。
这个赛区的榜一之争，从一开始，或许就不存在。
黑马，从来都不是在和红狐竞争。
他只是在…独自狂奔。
而所有人，包括曾经被视为天花板的红狐在内，都只是他身后，那些连背影都追不上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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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
主城区某处高楼的顶层，吴勤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灯火璀璨的城市。
小九走到他身边，平静地报告：“红狐的人，开始有异动了。”
“嗯。”吴勤点头，声音平淡，“他快撑不住了。”
“需要我去解决吗？”
“不用。”吴勤转过身，那双深邃如渊的眸子里，映不出半分波澜，“让他自己崩溃，比我动手，更有意思。”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建筑，落在了某个未知的、遥远的方向。
“而且…真正的猎物，还没出现。”
小九歪了歪头，那双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数据流般的光芒：“你是说…戮神会？”
“不止。”吴勤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兴味，“这次狂欢派对，有些不一样。”
“会有…更有意思的东西出现。”
夜色更深。
主城区3207号房间内,落地窗外的璀璨灯火将室内映得明暗交错。
吴勤站在窗前,目光落在远处那块悬浮于夜空的金色榜单上,眼神平静如水。
小九坐在沙发上,双腿并拢,腰背笔直,像一尊精致的人偶。她歪着头看向吴勤的背影,那双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数据流般的微光。
“你在想什么?”小九突然开口,声音依旧平直。
“想这个游戏的终点。”吴勤没有回头,声音低沉,“你说5级与5级以上存在绝对鸿沟,那么5级以上,到底是什么?”
小九沉默了两秒,这对她来说已经算是很长的思考时间。
“我不知道。”她如实回答,“我的权限只能接触到5级层面的信息。但我可以告诉你一个事实——人性游戏从来不是为了让玩家通关而设计的。”
吴勤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脸上:“什么意思?”
“这个游戏的本质,是筛选。”小九站起身,走到吴勤面前,仰头与他对视,“筛选出最符合某种标准的个体。至于标准是什么,我的核心程序里没有这部分数据。”
“程序。”吴勤重复这个词,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所以你确实不是人类?”
“从生物学定义来说,我是。”小九伸出手,按在自己的胸口,“我有心跳,有体温,有完整的生理结构。但从意识层面来说……”
她顿了顿,那双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某种类似困惑的情绪波动。
“我不确定。”
吴勤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伸手,指尖轻轻点在她的眉心。
小九身体微微一僵,但没有躲开。
“你的核心程序,是谁写入的?”吴勤问。
“不知道。”小九摇头,“我最早的记忆,是在一个白色的房间里醒来,然后就被投入了人性游戏。我的Id是009号,这意味着在我之前,至少还有八个和我类似的存在。”
“他们在哪?”
“死了,或者说……被回收了。”小九的语气依旧平静,仿佛在陈述与自己无关的事实,“因为他们没有完成核心指令。”
吴勤眼神微凝:“什么指令?”
“找到最强的基因载体,并完成结合。”小九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就是我的目标。”
空气安静了几秒。
吴勤收回手,转身走向沙发,在小九对面坐下。他双手交叉,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如刀。
“所以你接近我,帮我刷分,目的就是为了完成这个指令?”
“是。”小九点头,没有任何隐瞒,“但这不代表我在欺骗你。我的核心程序设定是——必须以对方自愿为前提。强制行为会导致程序崩溃。”
“有意思。”吴勤靠在沙发上,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那如果我拒绝呢?”
小九歪了歪头,认真思考了一下:“那我会继续等待,直到你同意,或者……我被回收。”
“你不怕死?”
“我不知道什么是怕。”小九平静地说,“恐惧这种情绪,不在我的情绪模块里。准确来说,我没有情绪模块。”
吴勤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笑了,那笑容冰冷而讽刺。
“你知道吗,你和我很像。”
小九眨了眨眼,等待下文。
“我也没有太多情绪。”吴勤淡淡道,“在无数次梦境轮回里,我把所有人性层面的东西都体验到了极致,最后剩下的,只有理性和目的。”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所以我能理解你。一个没有情绪的存在,想要完成自己的核心指令,就像我想要弄清楚这个游戏的真相一样。”
小九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数据流的光芒微微波动。
“那你的答案是什么?”她问。
吴勤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目光再次落在远处的榜单上。
“我答应你。”他平静地说,“但不是现在。等这次狂欢派对结束,我会履行承诺。”
小九站起身,走到他身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她的手依旧是恒定的28度,不冷不热,像一块精密的仪器。
“谢谢。”她说,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某种类似“满足”的微妙波动。
吴勤低头看了她一眼,没有抽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