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沈华年脱离了暴乱的人群,周洵稍稍松了一口气。
但她的心中依然充满了愤怒和不甘,于是,她毫不犹豫地捡起地上的石头,狠狠地砸向那些暴戾之人。
周洵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她缓缓地说道:“到了最后,不管动手的人究竟是谁,我们都被一同押入了大牢。在那暗无天日的牢房里,我度过了整整一年的时光,才终于被放出来。”
她的声音有些低沉,似乎还能感受到那段牢狱生活的压抑和痛苦。
“刚从狱中出来的时候,我并不知道沈才女会在这湖边。那时的我,心情异常低落,甚至有些垂头丧气。我开始怀疑自己,不知道是否还要继续念书,是否还要以‘阖家欢乐,天下万康’作为心中明灯。”
说到这里,她的眼中又亮了起来,说道:“当我看到今日侯府三小姐如此大张旗鼓地为沈才女搬来案桌和笔墨,尤其是看到沈才女依然风采依旧,我的心中突然燃起了一丝希望。”
周洵的目光落在九方怀生身上,她的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许。
九方怀生看着周洵,他自己的眼睛也渐渐亮了起来,似乎被周洵的话语所感染。
“即使明珠会被黑夜笼罩,但它终究还是会闪闪发光。”周洵感慨地说道。
九方怀生默默地听着,他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因为他知道,周洵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而这个答案,就是对白锦的此行此举最好的回应。
他缓缓地转过头,将目光投向了沈华年。
只见沈华年正站在人群之中,她将自己那些心血之作牢牢记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大声说出来。
那声音婉转又曲折,回荡在湖面上。
九方怀生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他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知道,沈华年正在用她独特的方式,将自己的抱负昭告天下。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这样的日子如流水般悄然流逝,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湖边的街道原本只是一条普通的道路,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它逐渐成为了学子们的歇脚之地。
马车不再从这里经过,而是选择其他更为宽敞的道路,这条街道也因此变得宁静而祥和。
在每个黎明破晓之际,当第一缕阳光洒向大地,伴随着清晨的第一声鸡鸣,沈华年总会准时出现在湖边。
她的身影如同晨曦中的第一抹微光,悄然点亮了这片宁静的湖畔。
在此歇脚的学子也自然很快的摸索到了沈华年的作息,大批学子们也会随着纷纷早起,如蜂拥般聚集在湖边,静静地聆听着这位被誉为南云国最杰出的夫子讲学。
沈华年的声音犹如潺潺流水,清澈而动听,她的言辞如诗如画,那些脱口而出的诗句,就像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温暖而明亮。
这样的宁静并没有持续太久。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人听闻了沈华年的名声,慕名而来。
原本宁静的湖畔逐渐变得喧闹起来,人潮涌动,热闹非凡。
那座唯一的桥梁,如今已成为官兵们严密把守的重要之地。
九方怀生依旧衣衫褴褛,宛如乞丐一般,悄然出现在沈华年的四周。
与此同时,白锦领着一群下人,推着满载着热气腾腾的粥和馒头的车子,缓缓来到了这个地方。
白锦亲自将一个硕大的馒头递到九方怀生面前,微笑着说道:“这是特意为你蒸的大馒头。”
九方怀生毫不迟疑地接过馒头,大口咬下,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谢……谢。”
白锦见状,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浅笑。
她的目光缓缓转向沈华年,若有所思地说道:“那时的我,一心只想让她从痛苦中解脱出来。我也曾想过,束缚住她的或许并非外界的偏见,而是她自己内心的囚笼。可若她甘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又何尝不是一种自由?只是如今看来,我似乎错了。”
九方怀生轻叹一声,随即便展颜一笑,宽慰道:“你所做的已经非常好了,无需为一时的想法差异而感到愧疚。”
白锦闻言,心中稍感宽慰,她微笑着邀请道:“那么,公子是否愿意赏光前往侯府一叙?”
九方怀生闻言,不禁有些惊讶,连忙摆手道:“这……这恐怕不太合适吧。”
白锦双手紧紧地拉住九方怀生的手腕,用力地朝着马车的方向走去,同时口中说道:“我已经和父亲提起过你了,父亲对你可是赞赏有加,他非常想见见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物。”
九方怀生听到白锦的话后,心中虽然有些忐忑不安,但也不好直接拒绝,于是便顺从地跟着白锦一起走向马车,嘴里还嘟囔着:“只是我这副模样……”
白锦似乎看穿了九方怀生的顾虑,连忙笑着安慰道:“你不用担心,府里早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带你去沐浴更衣,把你收拾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的。”
九方怀生听了白锦的话,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但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不过事已至此,他也知道这次是无论如何都推脱不掉了。
两人一同上了马车,九方怀生始终紧绷着身体,不敢有丝毫的放松,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弄脏了这马车。
白锦注意到了九方怀生的紧张,微笑着说道:“这马车本来就是给人坐的,只有人坐在上面,它才能发挥出它的作用,这和身份地位可没有关系,你就别那么拘束,放松一点。”
九方怀生听了白锦的话,这才稍稍放松了一些身体,心中不禁感叹,高门大户果然海纳百川,对待任何人都是不分高低贵贱。
摇摇晃晃的马车终于缓缓地停了下来,车身轻微地晃动了一下,似乎是在提醒车内的人已经到了。
白锦动作利落地站起身来,亲自走到车门前,优雅地撩起门帘,然后微笑着对九方怀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九方怀生似乎对这种待遇有些不适应,他犹豫了一下,才略显局促地迈出车门。
他下车的动作显得有些生硬。
白锦见状,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手。
立刻,一群训练有素的下人如幽灵般出现在九方怀生面前,他们恭敬地弯腰行礼,然后引领着九方怀生走向沐浴更衣的地方。
这一系列的事情都被白锦安排得井井有条,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而流畅。
九方怀生在仆人的簇拥下,很快就完成了沐浴、更衣等一系列繁琐的流程。
当最后一件衣袍披在九方怀生身上时,他站在镜子前,有些惊讶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他身着华丽的服饰,衣袂飘飘,好似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一般。
九方怀生不禁有些受宠若惊,他喃喃地说道:“不必如此隆重吧。”
白锦站在一旁,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她温和地回答道:“侯府待客之道向来如此,你是贵客,自然更应该如此。”
九方怀生听了白锦的话,虽然心中仍有些不安,但也不好再推辞,只好默认了这种待遇。
白锦见状,满意地点点头,然后遣散了下人,亲自陪同九方怀生走在回廊上。
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户洒在地面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九方怀生突然觉得有些奇怪,他定睛一看,发现这些光影竟然呈现出九色,如霞光般绚丽夺目。
两人一路有说有笑地来到膳堂,还未进门,一股诱人的香气便扑鼻而来。
膳堂内,美酒佳肴琳琅满目,令人垂涎欲滴。
而侯爷和当家主母早已端坐其中,等候多时。
当九方怀生踏入膳堂的那一刻,侯爷白展言和当家主母马安锦的脸上立刻绽放出欣喜的笑容。
白展言更是激动地站起身来,快步迎上前去,一把拉住九方怀生的手,连声道:“好好好,真是个一表人才、风度翩翩的好孩子啊!”
侯夫人马安锦也赶忙起身,满脸笑容地朝着下人喊道:“快去门口候着,莫要怠慢了贵客。”
待下人应声离去后,她亲自上前合上膳堂的门,然后转身回到桌前,热情地拉着九方怀生和白展言一同入座。
白锦见状,像只欢快的小鸟一样,轻盈地跑过来,抱住马安锦的腰,撒娇地喊道:“阿娘~”
马安锦满心欢喜,连忙捧起白锦那粉嫩的脸颊,“吧唧”就是一口,温柔地说道:“锦儿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接着,母女二人也一同入座,整个膳堂里洋溢着温馨和喜悦的气氛。
白展言见大家都已落座,便微笑着拿起酒壶,为九方怀生斟满一杯酒,介绍道:“这可是南云国的云泉酒。南云国的云,有些是落地的,百姓们会收集云雾中的露珠来酿酒,如此便酿出了这壶云泉酒。此酒口感醇厚,香气扑鼻,喝下去就仿佛置身于雨林之中一般,令人心旷神怡。”
三言两句之间,九方怀生身前的酒杯已是倒满。
白展言掌心向上,对着酒杯的方向说道:“来,公子,请满饮此杯,浅尝一下这独特的美酒。”
九方怀生小心翼翼地端起酒杯,凑近鼻子轻轻嗅了嗅。
一股奇特的香气钻进他的鼻腔,那并不是他所熟悉的酒味,而是一种类似水烧开后冒出的热气味道。
尽管九方怀生一向酒量不济,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将酒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不想让在场的众人感到难堪。
当酒液滑过喉咙的瞬间,九方怀生惊讶地发现,这酒并没有带来他预期中的辛辣刺激,反而带着丝丝甘甜,让他不禁为之一振。
一旁的马安锦敏锐地捕捉到了九方怀生的反应,她立刻察觉到九方怀生不仅没有对这酒产生抵触,反而似乎还颇为喜欢。
于是,她赶忙高声喊道:“快快快,杯子都空了,赶紧满上!”
白展言闻言,喜笑颜开地拿起酒壶,再次为九方怀生斟满了一杯。
他笑着说道:“这酒可是我的珍藏,味道甘甜,不仅解渴,而且就算喝上一千杯,也不过只有些许醉意而已。若是在听雨的时候,能来上这么一杯,那可真是美极了!”
九方怀生听着白展言的描述,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幅画面。
细雨纷飞,他独坐在窗前,手中握着一杯这样的美酒,悠然自得地品味着。
想到此处,他不禁多喝了几杯,最后心满意足地说道:“多谢侯爷的美酒。”
白展言连忙摆了摆手,微笑着回应道:“客气了,些许薄酒,不成敬意。”
白锦面带微笑,轻轻地端起一碗热气腾腾的汤,小心翼翼地走到母亲马安锦身旁。
她温柔地将碗放在桌上,然后用嘴轻轻地吹了吹汤面。
“阿娘,这汤有些烫,您慢慢喝。”白锦轻声说道,眼中流露出对母亲的关切之情。
马安锦看着白锦如此贴心,心中充满了感动。
她微笑着拿起勺子,挖起一勺汤,放入口中。
那浓郁的香味和恰到好处的温度让她不禁赞叹道:“这汤怎么经过锦儿的手变得如此好喝!”
白锦听了母亲的夸奖,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她连忙夹起一些菜和肉,放在马安锦的碗里,说道:“阿娘,您多吃点,这些都是您喜欢的。”
九方怀生坐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对母女间的温馨互动,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艳羡之情。
他的目光落在桌上的三不沾上,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拿起勺子,舀起一点送入口中。
那甜腻的味道瞬间在他的口中蔓延开来,刺激着他的味蕾。
可这甜美的滋味却无法掩盖他内心深处的那份苦涩。
白展言在一旁静静地观察着九方怀生的一举一动。
他注意到九方怀生不停地舀着三不沾吃,似乎并不是因为特别喜欢这道菜,反倒像是在拼命忍耐着什么。
随着时间的推移,众人纷纷停下了手中的筷子,开始将注意力集中在埋头苦吃的九方怀生身上。
只见他嘴里还没有嚼完,就又急匆匆地往嘴里塞吃的,似乎要把所有的痛苦都吞下去一般。
而那几滴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纷纷扬扬地洒落在碗中,溅起了细微的水花。
由于此时正值白日,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泪珠上,使得它们犹如夜空中的繁星一般,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令人难以忽视。
这一幕恰好被在场的所有人都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