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方怀生的身体猛地一顿,他的目光被齐月挡住一半,但他的视线却依然死死地盯着那只九色鹿,似乎要透过齐月的身体看到它一般。
与此同时,微生雨缓缓地将原本托举着的剑握在了手中。
随着她的动作,她的整个身体也像是失去了重量一般,渐渐地漂浮了起来。
她的动作优雅而轻盈,如同仙子临凡。
微生雨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在剑柄上划过,只见一丝嫣红的鲜血从她的指尖渗出。
那鲜血仿佛具有某种魔力一般,在空气中凝结成一滴晶莹的血珠。
微生雨小心翼翼地将这滴血珠点在了九色鹿的额间。
刹那间,一道奇异的光芒从九色鹿的额头绽放开来,将它和微生雨笼罩其中。
在这道光芒的映照下,微生雨和九色鹿宛如一体,完成了某种仪式。
突然间,一阵耀眼的强光闪过,刺得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等他们再次定睛看去时,发现微生雨已经侧身坐在了九色鹿的背上,而那只九色鹿则昂首挺立,宛如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岳。
九方怀生凝视着眼前的九色鹿,心中愈发坚信这就是枝意。
尽管世间或许存在许多九色鹿,但他坚信自己绝对能够在众多鹿中一眼认出枝意。
他的心情愈发激动,仿佛见到了久别重逢的老友。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他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想要靠近那只九色鹿。
然而,齐月却突然横在他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齐月的声音冰冷而严厉:“若你学不会安分守己,我不介意让你下地狱。”
九方怀生顿时愣住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齐月的阻拦。
他的心中充满了无助和焦虑,就像一个迷失的孩子。
他颤抖着声音对齐月说道:“求求你,我只想见它一面!那九色鹿叫枝意!上次大战之后,我一直以为它已经死了,没想到它还活着!”
说着说着,九方怀生的情绪愈发激动,他的笑声和哭声交织在一起,让人听了不禁心生怜悯。
“他居然还活着!这真的太好了!”九方怀生的声音中透露出难以言喻的喜悦。
最后,他的目光越过齐月,直直地落在枝意身上,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喊道:“枝意!是我!”
枝意似乎听到了九方怀生的呼喊,它缓缓地转过头,将视线投向了九方怀生。
可它的回应却异常冷漠:“在下并无姓名,也并不认识你,想必是阁下认错了。”
只这一句话,便如同一道晴天霹雳,直直地劈在了九方怀生的身上,让他如坠冰窟,浑身发冷。
他以为是自己刺向江舟楼的那几剑被枝意看到了,所以这是对他的惩罚,可相信他的人寥寥无几。
他拼尽全力的想去解释,可就像掉进了泥潭,越努力越是惹得一身脏。
他瞪大了双眼,满脸不可置信地望着说话之人,似乎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一般,嘴唇颤抖着,喃喃自语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难道连你也要抛弃我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竟变成了一声怒吼,带着无尽的痛苦和绝望,“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
齐月见九方怀生如此激动,心中也不禁有些慌乱,但她还是强作镇定,手中紧紧握着刀,刀尖直直地指向九方怀生,厉声道:“住口!你这疯子!”
九方怀生却像是完全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依旧自顾自地说着,情绪愈发激动,甚至开始有些失控。
“我知道这世上再也无任何术法可以困住我,唯有让我心神不稳才能趁虚而入,那日不是我的本意!我从未想过那样做!枝意,我求你信我!”
说到最后,是九方怀生卑微的祈求,可他只想留住哪怕一丝的温存。
枝意有些警戒的往后退了一步,然而就是这后退的一步,就像是彻底将九方怀生打入了囚牢,让他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
就在这时,侯府的大门缓缓从内打开,白锦、白展言和马安锦三人姗姗来迟。
他们一出现,便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尤其是当他们看清九方怀生那痛苦不堪的模样时,更是心急如焚,连忙朝着他的方向快步走去。
白展言速度最快,他一个箭步冲到了九方怀生面前,毫不犹豫地插入了他和齐月之间,同时,他的手也下意识地护住了九方怀生,生怕齐月会伤害到他一般。
白展言脸上挂着微笑,对着齐月说道:“大人,孩子年幼无知,若有冒犯之处,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多多包涵。”
马安锦也紧随其后,她快步走到九方怀生身边,温柔地拿出一块帕子,轻轻地为他擦去眼角的泪痕,柔声说道:“孩子不是有意冒犯您的,还望您看在今日神女济世的份上,以大局为重,莫要在这大喜之日见血。”
齐月看着白展言和马安锦一唱一和,心中虽然依旧有些不满,但毕竟对方是侯府的人,她也不好太过放肆。
于是,她稍稍缓和了一下脸色,将刀收入鞘中,说道:“大任降于侯府,还望诸位自重,莫要辜负了这一身的荣耀。”
话一说完,神游的队伍继续踏上了他们的行程。
九方怀生见状,心急如焚,他不甘心就这样让枝意离开,于是拼命挣扎着想要从白展言的怀抱中挣脱出来。
然而,白展言的力气太大,他的努力只是徒劳。
九方怀生的哭声越来越大,他的视线越过白展言,直直地落在枝意的身上,好似要将他的身影深深地刻在自己的眼中。
他的两只手在空中不停地扑腾着,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但最终却什么也没有抓住。
白展言心疼地看着九方怀生,他轻轻地拍着九方怀生的后背,柔声安慰道:“好孩子,别哭了,你还有我们呢。”
这时,马安锦注意到九方怀生的靴子落在了一旁,她连忙跑过去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尘土,然后将目光落在了九方怀生那磨破的双脚上,不禁感叹道:“傻孩子,你怎么能这样折磨自己呢?”
随着时间的推移,九方怀生的体力渐渐不支,他的身体开始发软,似乎失去了支撑一般。
白展言感受到他的变化,连忙用力抱住他,以免他摔倒在地。
白锦见状,急忙四处张望,然后高声呼喊:“寻竹!”
躲在暗处的寻竹听到白锦的呼喊声,立刻如鬼魅般出现在白锦面前,躬身问道:“小姐,有何吩咐?”
白锦指了指九方怀生,焦急地说道:“快,带他回府!”
寻竹见状,毫不犹豫地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将九方怀生背在自己的背上,然后快步朝着侯府内走去。
侯府内的仆人们早已得知九方怀生的状况,纷纷忙碌起来。
他们迅速地为九方怀生准备开辟一条畅通无阻的道路直通早已备好的卧房。
卧房内床铺整洁柔软,房间内的一切都布置得井井有条。
寻竹背着九方怀生走进卧房,轻轻地将他放在床上。
随后,一群下人匆匆忙忙地进进出出,有的端来热水,有的拿着布条,有的则准备着各种其他需要的东西。
每个人都神色凝重,显然跟随侯府主人一同对九方怀生感到十分担忧。
马安锦静静地守候在床边,她凝视着九方怀生那苍白如纸的面容,心中一阵酸楚。
她注意到九方怀生的嘴唇因为极度的干涸而泛起了死皮,于是她连忙拿起一旁的勺子,舀起一勺温水,小心翼翼地喂到九方怀生的嘴边,希望能让他稍微舒服一些。
九方怀生的额头不断冒出豆大的汗珠,他的身体在自己回忆的折磨下微微颤抖着。
在半梦半醒之间,他的耳边传来一阵嗡鸣声,嘈杂而刺耳,似乎有无数只虫鸟在他耳边飞舞。
他感到一阵恐慌,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东西来稳定自己的心神。
这一次,他竟然真的抓住了一只温暖的手。
那只手给他带来了一丝安慰和安心,他紧紧地握住,生怕它会突然消失。
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滑落,浸湿了枕头。
在他模糊的视线中,一个身影缓缓浮现。
那个身影看起来有些模糊,但九方怀生却总觉得那是他的娘亲。
他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和怯懦,轻轻地喊了一句:“阿娘……”
马安锦听到这声呼唤,心头一紧,连忙回应道:“娘在,娘在呢……”
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充满了力量。
九方怀生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心中的不安稍稍减轻了一些。
他感到一股温暖的力量从那只被他握住的手中传递过来,让他渐渐平静下来。
最终,在马安锦的安抚下,九方怀生的意识渐渐模糊,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
白展言看到这一幕,急忙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帮他把被子掖好,生怕有一丝冷风钻进去让他着凉。
做完这些后,白展言和马安锦都像脚底抹了油一样,蹑手蹑脚地走出卧房,生怕惊醒床上的人。
白锦一直静静地站在门外,宛如一座雕塑,一动也不动。
寻竹不知何时已经换好了一身家常衣裳,亭亭玉立地站在白锦身旁,宛如一朵清新脱俗的百合花。
白展言走到白锦面前,伸出手轻轻地牵住她的小手,同时还对着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不要出声。
白锦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不能大声喧哗,以免打扰到屋内的人休息。
马安锦见状,也赶紧拉着寻竹,与白展言、白锦一同悄然离去。
一行人穿过曲折的回廊,最终来到后花园的一座精致凉亭里。
这座凉亭四周环绕着郁郁葱葱的树木和争奇斗艳的花朵,微风拂过,送来阵阵花香,让人感到心旷神怡。
众人在凉亭中依次坐下,马安锦不禁叹息一声,感慨道:“这孩子身上的那股贵气,就算他现在沦为乞丐,也依然难以掩盖。我看他之前必定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只是不知道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
白展言听了马安锦的话,若有所思地看向白锦,嘴唇微张,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又犹豫着没有说出口。
白锦自然察觉到了父亲的异样,她轻声说道:“爹爹,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女儿听着呢。”
白展言深深地叹息了一声,脸上流露出一丝无奈和忧虑,他缓缓说道:“若是他曾经出身于大户人家,那么当务之急便是要为他寻找家人。只有这样,才能彻底了结他对南云国的这桩恩情。如今文臣崛起,宫廷之中必然不会平静。我身为侯爷,身负重任,实在无法亲自前去寻找他的家人。但此事至关重要,必须有人去办妥才行。”
白锦心领神会,立刻站起身来,恭敬地向白展言请命道:“爹爹,孩儿愿意替您分忧,前往寻找他的家人。”
寻竹见状,也赶忙附和道:“侯爷,属下也愿意在暗中保护好小姐,确保她的安全。还望侯爷成全。”
马安锦身为侯府的主母,自然也明白其中的难处。
她虽然也想亲自去一趟,但毕竟自己的女儿年纪尚小,才不过九岁而已,要让她为此事奔波劳碌,实在是于心不忍。
白展言紧紧地握住马安锦的手,安慰道:“我知你心中担忧。但此次非比寻常,需要有人去完成。就让锦儿去吧,她聪慧伶俐,定能不负所托。”
马安锦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舍,但还是对白锦说道:“那就有劳锦儿了。”
白锦见状,连忙笑着说道:“爹爹、娘亲,你们放心吧,我一定会平安无事地回来的。”
说罢,她便起身去安排马车,准备踏上这未知的旅程。
就在白锦转身离开的瞬间,马安锦的眼眶再也无法承受泪水的重量,如决堤的洪水般奔涌而出。
白展言见状,急忙上前将她紧紧拥入怀中,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慰道:“别哭了,锦儿已经长大了,她有自己的路要走。”
马安锦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人总是要经历成长的过程,但她还是忍不住希望时间能够慢一些,再慢一些,这样她就可以多陪伴女儿一些时日,多看她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