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楼知道自己无法反驳风穗的话,因为他确实说不清楚自己迸发出来的那一丝神力。
他只能选择默默地为风穗运功疗伤,希望能减轻她的痛苦。
风穗感到无比的无趣,她对江舟楼的了解似乎只是表面的,无法真正看透他的内心。
而那如影随形的痛苦,却始终萦绕不去,无论怎样都无法摆脱。
曾经的她或许还有些许傲骨,但如今,这傲骨却如同脆弱的玻璃一般,不堪一击。
她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微弱,犹如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你放过我吧,用通玄葫把我的命也拿走吧。”
江舟楼听后,眉头紧紧皱起,面露不忍之色,“别说这种胡话。”
风穗嘴角泛起一抹自嘲的笑容,“这就是天意,让我带着族人四处漂泊,历经磨难,最终还是逃不过一死。夜烬想要死得有尊严一些,而我,只想痛痛快快地结束这一切。”
可江舟楼并未被风穗的话所打动,他依然固执地坚持为风穗疗伤,似乎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丝希望。
风穗的目光缓缓转向离她不远处的通玄葫,那是她最后的解脱之路。
她轻轻勾了勾手指,通玄葫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一般,缓缓飞到了她的手中。
江舟楼见状,急忙伸手按住风穗拔木塞的手,一脸严肃地说道:“你可知道,一旦踏出这一步,你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风穗的笑容却越发灿烂,那是一种决然的笑,她毫不犹豫地推开江舟楼,然后毅然决然地将木塞拔出。
在那道耀眼的光芒之中,风穗的身影若隐若现。她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轻声说道:“浑身震碎,活着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倒不如坦然面对这一切。”
江舟楼紧握着拳头,双膝跪地,静静地凝视着风穗。他的嘴唇紧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那双眼眸中流露出无尽的悲伤和绝望。
风穗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如纸,生命的气息也在一点一滴地从她身上消散。
就在她的性命即将消逝的最后一刻,她却突然轻笑了一声,仿佛放下了所有的负担和牵挂。
随着这声轻笑,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她眼角滑落,滴落在地上,溅起一朵小小的水花。
当风穗的身体变得干枯,木塞重新堵住通玄葫的口子时,周围的一切又回归了平静。
江舟楼的身体也不禁颤抖起来,他艰难地站起身来,缓缓地拾起通玄葫。
通玄葫入手的瞬间,江舟楼心中的难过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看着这承载了无数人命的通玄葫,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朝天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
这声怒吼在空气中回荡,经久不息。
随着江舟楼的怒吼,周围的一切都像是被惊扰的蜂群一般,轰然倒塌。
断壁残垣、尘土飞扬,将昔日的惨烈景象完全掩盖在了地底之下。
江舟楼背着通玄葫,步履蹒跚地从废墟中走出来。
他的身影在尘烟中显得孤独而又凄凉。
就在他踏出废墟的那一刻,他突然看到一个人逆着光站在不远处,好似一直在那里等待着他。
江舟楼定睛一看,心中不由得一震,因为他发现站在那里的人竟然是葛善渊。
两人就这样相对而立,一时间,四周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废墟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葛善渊嘴角挂着一抹和善的笑,他慢慢地抬起手,手掌缓缓张开,一只小小的云絮虫出现在他的掌心之中,这只虫子通体雪白,宛如云朵般柔软,它在葛善渊的掌心蠕动着,显得十分乖巧。
就在下一瞬间,这只原本还活蹦乱跳的云絮虫却突然化为了一堆飞灰,犹如从未存在过一般。
江舟楼仅仅看了一眼,便立刻明白了这其中的缘由,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沉声说道:“我得到的那只云絮虫,原来一直都是由你在背后操控。我想知道,你为何要这样做?”
葛善渊的目光落在了江舟楼手中的通玄葫上,他眯起双眼,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说道:“受人之托罢了。”
江舟楼闻言,心中的疑惑更甚,他从背上解下通玄葫,毫不犹豫地将其递到葛善渊面前,说道:“你如此大费周章,费尽心机,不就是为了得到这通玄葫吗?现在它就在你面前,你也算是如愿以偿了。”
可葛善渊却并没有如江舟楼所预料的那样接过通玄葫,相反,他竟然往后退了一步,与通玄葫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江舟楼见状,不禁有些恼怒,他提高声音说道:“你不要这通玄葫?那你为何要如此处心积虑地设计这一切?!”
面对江舟楼的质问,葛善渊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他负手转身,迈步离去,边走边说道:“受人之托罢了。”
江舟楼站在原地,目光凝视着葛善渊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涌起千言万语,但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沉默,将通玄葫重新背到后背。
当他转身的一刹那,他的瞳孔猛地一缩,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景象。
在他身后,原本应该是一片宁静之地,此刻却已经变成了一座尸山血海!
满地都是天兵天将的尸体,鲜血染红了整个地面,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味。
江舟楼这才明白,他出来的那一刻,只有他眼前的一切安然无恙,而身后早已是尸山血海,原以为结束了玄黄秘境的一切,前路是一片光明,未曾想身后竟是地狱模样。
江舟楼的眼中留有震惊,他回过头,想要去寻找葛善渊的身影,却发现葛善渊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江舟楼喃喃自语道,“如今张玄之一手遮天,即使是他托付你了结此事,但为何会不要装满了的通玄葫?难道说,这一切都是你在为自己,或者是其他人铺路?”
江舟楼的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但此时已无人能为他解答这些问题。
坐在枯树上的离明,静静地看着江舟楼离去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轻蔑的笑。
她抬起手,舔了舔指尖上的鲜血,然后品尝了一下,说道:“还以为天兵天将的血会和凡人的不一样,结果竟然是一样的。”
站在树下的葛善渊身姿挺拔如松,他微微仰起头,俯瞰着周围的一切,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似乎对这世间万物都有着一种掌控全局的自信。
当听到离明的问题时,他不紧不慢地回答道:“都是血肉之躯罢了,只不过有些人拥有内力,而有些人则没有。但这对于味道来说,并无太大差别。”
离明听后,无奈地耸了耸肩,说道:“我们将玄黄山的天兵天将全部斩杀,这件事情闹得如此之大,恐怕是瞒不住张玄之。所以,我打算回到鬼界去躲一躲,至于如何应对张玄之,就全权交给你了。”
葛善渊轻笑一声,似乎对离明的决定并不感到意外。他说道:“你放心去吧,不过,记得先将权念成来此处修炼,直到他将这里的怨气全部吸食完毕。放心,我不会让人前来打扰的。”
离明闻言,心中稍安。她一个翻身,如飞鸟般从树上轻盈地落下,然后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瞬间,权念成如同鬼魅一般,凭空出现在了她的身旁。
葛善渊斜眼瞄了一下权念成,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
随后,他转身迈步离去,步伐稳健而从容,好似这玄黄山的惨状与他毫无关系。
权念成看着葛善渊与自己擦肩而过,而后像一阵风一样消失在视线之中。
他凝视着玄黄山的满地狼藉和血腥气息,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沉默片刻后,权念成缓缓说道:“难道你们策划这一切,仅仅只是为了让我的修为能够大涨么?”
离明的耐心似乎已经被消磨殆尽,她的声音中透露出几分明显的怒意,说道:“你怎么如此啰嗦,废话连篇!只需老老实实地将这些怨气全部吸食掉,完成这件事情就好,何必问东问西!”
权念成见状,并没有与离明争执,而是默默地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像往常一样席地而坐,开始运功。
随着他的功法运行,他逐渐发现这些神者死去后所产生的怨气竟然比凡人还要浓烈得多。
若是要将这里的怨气全部吸食完毕,恐怕需要花费好几个月的时间。
离明看到权念成已经开始运功,便也不再多言。她轻轻地敲了敲自己那因为长时间等待而有些酸痛的肩膀,自言自语道:“葛善渊说过这里不会有人来打扰,那就肯定不会有人来。你就安心地在这里修炼吧,不必有其他顾虑。”
可权念成并没有停止对离明的追问,他一边运功,一边说道:“为什么?你们明明与张玄之是一条心,可为何又要屠杀那些归顺于他的天兵天将?若他因此怪罪下来,你们又该如何自处?”
离明对权念成的问题显得有些不耐烦,她冷哼一声,回应道:“这些事情就不需要你来操心了,你只需专注于你自己的修行即可。”
权念成听了离明的话,缓缓地垂下眼眸,若有所思地说道:“你们这样做究竟是图什么?若我真的将这些怨气全部吸食殆尽,或许我就不再是一个受你们控制的棋子。以你的性格,又怎么可能会放任我脱离你的掌控?”
离明嘴角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她的声音中透露出对权念成的不屑:“权念成,有些时候人还是不要那么自负,当你以为自己站的足够高时,定有神掌将你压下,我给人的劝告不多,这将会是最后一次。”
语毕,离明如同鬼魅一般,身形一闪,瞬间便向后跃出数丈之远,眨眼就消失不见。
权念成见离明没有丝毫想要守着他的意思,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无奈。他轻叹一声,自言自语道:“唉,真是被她吃得死死的。就算她不盯着我,也能猜到我肯定会在这里修炼。离明啊离明,你对人心的了解,可真是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而我目前也确实需要这样的人来帮我。”
就在这时,沅娘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了权念成身边。
她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却始终一言不发。
贺定安也从权念成的体内钻了出来,活动了一下筋骨,抱怨道:“可真是憋死我了!我都快忘记自己有多久没有出来过了。”
权念成见状,微微一笑,运转起体内的功法,说道:“离明可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你们两个加起来都未必是她的对手。所以,不放你们出来,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贺定安听了,深深地叹了口气。他心里明白,权念成所言不假。
大家的修为能够共享,一人进步那就全部人一起提升,能一同达到更高的境界。
只可惜,即便他们三人联手,最终还是在离明的手中吃了大亏。
想到这里,贺定安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
沅娘的目光落在了天际的一只乌鸦身上,若有所思地说道:“我一个妇道人家,懂得不多。但我总觉得,她似乎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养着你,难道她就不怕你有朝一日变得不可控制?”
权念成凝视着自己的双手,好似能透过它们看到那个让他心生压力的女子。他缓缓说道:“她的自信让人惊叹,虽然我并不清楚这种自信究竟源自何处,但却给我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贺定安见状,单膝跪地,恭敬地说道:“殿下,只要您将这些吸食殆尽,就无需再惧怕她了。”
可权念成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目光投向遥远的天际,若有所思地说:“畏惧倒不至于,只是她最近的行为举止实在有些怪异。如果她真的是在为张玄之效力,那么为何又要在暗中残杀天兵天将?至于她养我这件事,说是闲来无事的消遣也说不过去,毕竟她可是将所有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地给了我,其他的鬼魂可从未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一旁的沅娘轻笑一声,插嘴道:“当然不可能是因为喜欢你,想必你自己也绝对不会这么认为。毕竟她一旦狠下心来,对你也同样不会手下留情。”
权念成点了点头,应道:“确实如此,也正因如此,我才会觉得她的行为如此奇怪。”
贺定安却像是毫不担心一般,一屁股重重地坐了下来,然后慢条斯理地说道:“既然我们猜不透她心里到底在盘算着什么,那干脆就别费那个心思去猜了。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嘛!她给我们什么,我们就收下什么,毕竟只有保存好自身的实力,才能有足够的底气去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各种状况。”
权念成听了贺定安的这番话,觉得颇有几分道理,于是点了点头。
紧接着,他便沉默不语地将目光投向那如血般猩红的天际,似乎在思考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