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归位后的魏无羡与蓝忘机未曾照拂云梦江氏之人,原来症结在这里。
江枫眠定是发现了魏无羡天资过人,想要将其纳入云梦江氏门下,又担心对方长大后会萌生去意,于是,便想用“感情”来束缚对方,将其培养成对云梦江氏忠心耿耿的死士。
“天降机缘都把握不住!当真是蠢货!”温若寒不屑地嗤笑道。
“汪汪汪!”
“汪汪汪汪!”
“走开!不要咬我!救命啊!呜呜呜……”
就在他心中对江枫眠的算计嗤之以鼻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狗吠声和孩童的惊呼哭喊声。
温若寒眉头一皱,身形一闪,循声而去,途中将躲在暗处监视魏无羡的两个云梦江氏弟子定在原地,以免他们逃脱。
他到的时候,就见一个瘦小的孩童正被两条凶猛的灵犬追得四处逃窜,脸上满是惊恐与无助。
温若寒一眼就认出那个脏兮兮的小孩,正是他要找的魏无羡。
他当即抬手一挥,一道灵力朝着两条灵犬而去,两条灵犬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倒地不起,没了声息。
魏无羡吓得浑身发软,踉跄着摔倒在地,回头看到两条灵犬一动不动,才敢大口喘着气,眼泪却还在止不住地往下掉。
温若寒缓步走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浑身泥污、膝盖渗血的孩子,眉头紧皱。
见惯了身穿锦衣华服,贵气天成的魏无羡,此刻见他这般狼狈模样,温若寒心中不禁升起一丝复杂之情。
“叔叔,谢谢你救了我!”魏无羡抹了抹眼泪,有些怯怯地抬起头,声音软软地说道。
温若寒没有说话,微微俯下身,朝他伸出一只手。
魏无羡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还是鼓起勇气,将在身上擦了又擦的小手放在了对方宽大的掌心之中。
温若寒轻轻一握,感受到那小小的手掌传来的颤抖,心中莫名一软,稍微一用力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谢谢。”魏无羡站稳之后,朝他露出一抹明媚的笑容,感激道。
温若寒看着他有些傻乎乎的笑容,默默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缓声问道,“你叫什么?”
“阿婴,我叫阿婴!”魏无羡脆生生地回答道。
“你母亲可是藏色散人?”温若寒语气平静地问道。
“嗯嗯,我阿娘就叫藏色!叔叔,你认识我阿娘吗?”魏无羡眼眶微微泛红,双眼却期待地望向温若寒。
他已经许久不曾听到有人提起他父母的名字,如今从温若寒口中提到他阿娘的名字,不禁有些激动。
“嗯,我们算是同窗。”温若寒微微颔首,轻描淡写地说道。
“同窗?”魏无羡有些歪着头,看着他,有些不解地重复道。
“我们是同一届在姑苏蓝氏听学。”温若寒解释道。
“听学啊……”魏无羡闻言,点了点头,似懂非懂地嘟囔道。
“跟我走,以后送你去姑苏蓝氏听学如何?”温若寒的手停在他头上,迟疑了一下,还是在他乱糟糟的发顶抚了一下,语气淡淡地说道。
魏无羡的眼睛猛地睁大,像是有星星落了进去,亮得惊人,声音激动地说道,“真的吗?我也可以去听学吗?就像阿娘那样?”
他对父母的记忆已经不多了,如今听到自己能同阿娘一样去姑苏蓝氏听学,顿时期待了起来。
“嗯,只要你跟我走,拜我为师,待你的年纪到了,我便送你去蓝氏听学。”温若寒微微颔首,肯定地说道。
“我跟你走!”魏无羡毫不犹豫地答应道。
“好!”温若寒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缓声道,“待回不夜天,我就让人安排收徒仪式,往后你就是我温若寒的首徒。”
听到“温若寒”三个字,魏无羡不由得微微瞪大眼睛,他虽然年纪小,却也是听过这个名字。
温若寒是岐山温氏的宗主,在夷陵一带赫赫有名,他没少听那些贩夫走卒提过对方的名字,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这样一位大人物收为徒弟,不禁有些恍惚。
“咕噜噜——”
魏无羡没有恍惚多久,就被自己肚子传来了声响,拉回了现实。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手不自觉地摸了摸瘪瘪的肚皮,脸颊上泛起一抹羞涩的红晕。
温若寒眸中掠过一抹浅淡的笑意,微微俯身,将他抱了起来,打算先带他去填饱一下肚子,再好好洗漱一番。
“叔……师父,阿婴脏。”魏无羡坐在他的臂弯里,身体微微僵硬,神色中透着一丝不安,轻声说道。
“无妨。”温若寒语气平静地回应道。
“宗主!”
温逐流带着几名温氏修士,顺着温若寒留下的踪迹寻了过来,见对方抱着一个孩子,心中虽然满是疑惑,但脸上却未露出丝毫异样。
“将那两人带走。”温若寒随意瞟了一眼两个云梦江氏弟子藏身的地方,声音淡漠的下达指令。
“是,宗主。”温逐流躬身应道,随即,挥手示意身后的修士前去处置。
“去准备一身温氏嫡系弟子的服饰,送到镇上客栈。”温若寒神情淡淡的吩咐道。
温逐流心中微微一怔,不由得又瞟了一眼他怀里的小孩,却并未多问,再次躬身应道,“是,属下这就让人去准备。”
“嗯。”温若寒淡淡应了一声,抱着一脸好奇的魏无羡,从他们几人身旁越过,朝着夷陵的方向走去。
……
莲花坞
温若寒单手抱着双眼通红的魏无羡,站在飞剑之上,俯瞰着下方被他一道灵力摧毁的房屋。
在魏无羡洗漱完毕,又饱餐一顿后,温若寒突发奇想,取了他一滴血液作为引子,尝试着寻找藏色散人和魏长泽的尸骨,没想到,竟然真的有所发现。
他无视温逐流等人担忧的神情,单独带着魏无羡顺着血脉的牵引,进入了阴森恐怖的乱葬岗,从中寻到了两人的尸身。
由于藏色散人身上携带的法器颇为特殊,两人的尸身并未腐败,且还残留着一丝微薄的灵识。
温若寒虽然不会什么问灵之术,但他毕竟是从鬼差一路升至一殿阎君,想让两人的灵识显形并恢复短暂的清明,对他来说并非难事。
藏色散人和魏长泽担心魏无羡往后会活在仇怨的阴影之中,本不打算将他们的死因告知他。
却在听到温若寒说江枫眠明面上大张旗鼓地寻找故人之子,暗地里却派人将魏无羡困在夷陵,让他与恶犬争食时,顿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与悲痛。
藏色散人自幼跟随抱山散人隐居山中,对仙门世家那些污浊不堪之事知之甚少,但魏长泽却是有所耳闻,瞬间便明白了江枫眠的险恶用意。
他顿时又气又悔,与藏色散人详细解释了一番后,两人担忧魏无羡日后会被江枫眠哄骗利用,当即决定将他们遇害的真相告知对方。
原来,他们在斩杀一只高阶邪祟的时候,遭到了虞紫鸢带人的埋伏,趁他们灵力耗尽之际,一行人对他们发起了攻击。
魏长泽拼尽全力想要保护藏色散人,但终究寡不敌众,两人双双陨落。
虞紫鸢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将他们的尸身抛入了乱葬岗,清除了他们留下的所有痕迹。
他们虽然不知道江枫眠是否参与其中,但可以确定的是,对方一定知情,毕竟,虞紫鸢带的人中有一个是江枫眠的心腹。
温若寒听完事情的前因后果,并不觉得意外。
或许也可以说,在看到云梦江氏弟子监视魏无羡的时候,他便已经有所猜测,只不过是从藏色散人和魏长泽口中印证了这个猜测罢了。
他给予藏色散人和魏长泽与魏无羡道别的机会,待他们一家三口倾诉完心中的话语,才送两人前往冥界,待魂魄凝实之后,便可以进入轮回。
温若寒既然决定收魏无羡为徒,便不可能对对方的仇怨视而不见。
在修复好乱葬岗的咒墙之后,他直接带着魏无羡前往云梦莲花坞,由此便有了最初那一幕。
江枫眠带着一众云梦江氏的客卿长老匆匆迎了出来,看到凌空而立的温若寒时,不禁微微一怔,眼中有些诧异,在看到对方怀中抱着的孩子,他的眼中快速闪过一丝异色,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他正打算上前质问温若寒为什么要袭击云梦江氏,却被气势汹汹而来的虞紫鸢打断了。
“温宗主好大的威风,竟敢擅闯莲花坞,莫不是欺我云梦江氏无人?”虞紫鸢提着紫电,大步上前,目光如刀,怒声喝道。
江枫眠闻言,微微皱了下眉头,却并没有阻拦,毕竟,温若寒先擅闯莲花坞,还毁了几座水榭,于情于理,云梦江氏都应该摆出强硬姿态。
“是又如何?”温若寒淡淡地扫了虞紫鸢和江枫眠一眼,神色冷峻,语气中满是不屑,“不过一个云梦江氏罢了,本座还真未将其放在眼里。”
“温若寒,你休要张狂!不要以为你如今是仙门第一,我云梦江氏就会怕你……”虞紫鸢闻言,脸色瞬间涨得通红,手中紫电噼里啪啦作响,仿佛随时都会挥出。
江枫眠见她情绪如此激动,担心她会口无遮拦,让事态彻底失控,连忙上前一步,制止她继续说下去。
他虽然气恼温若寒的态度,但也知道云梦江氏与岐山温氏实力相差悬殊,若是真的得罪温若寒,只会让云梦江氏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温宗主,不知你今日如此大张旗鼓,所为何事?”江枫眠拱了拱手,神色谦和,语气中却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意。
“所为何事?呵!江枫眠,你当真不知吗?”温若寒嘴角微勾,露出一抹讥讽之色,语气嘲讽地说道。
“温宗主此言何意?”江枫眠闻言,眉头紧锁,心中隐隐感到不安,但面上依旧保持着镇定。
温若寒嗤笑一声,懒得与他多费口舌,指尖灵力一动,一道水幕凭空浮现。
水幕上清晰地投射出先前两个云梦江氏弟子的对话,和两人暗中监视魏无羡的画面,以及藏色散人和魏长泽讲述他们遇害的真相。
江枫眠见状,脸上的镇定再也维持不住了,脸色微微泛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哼!不过是两个家仆罢了,杀就杀了!”虞紫鸢瞟了一眼水幕,不以为意地说道。
一众云梦江氏的客卿长老在看到水幕上的画面时,神色就有些不好看,又听到虞紫鸢这一番话,瞬间都沉下了脸。
他们都知道魏长泽这个人,也有一部分人与对方共事过,知道对方同他们一样,也是云梦江氏的客卿。
如今,虞紫鸢却称呼他为家仆,那岂不是在说,他们这些客卿在她眼里也与家仆无异?
想到魏长泽的下场,他们都不禁感到胆寒,看向江枫眠和虞紫鸢时,眼中满是审视,不禁在心中暗自盘算起未来的出路。
“所以,水幕上的事情都是真的吗?”蓝启仁沉声道。
他今日原本带着侄子蓝忘机和蓝曦臣出来游历散心,在途经夷陵时,看到温若寒带着一队温氏修士气势汹汹地朝着云梦的方向御剑而去,心中有些疑虑,便带着两个孩子跟在后面。
看到温若寒挥出一道灵力直劈莲花坞时,他心中虽然有一丝诧异,却并没有现身。
毕竟,以他对温若寒的了解,对方行事虽然霸道,却不会无端发难。
果不其然,温若寒接下来的举动,验证了他的猜测。
蓝启仁万万没有料到,素来温厚老实的江枫眠,竟然会那般磋磨故人之子,甚至有可能与虞紫鸢联手,谋害魏长泽与藏色散人夫妇。
温若寒早就察觉蓝启仁一行人暗中跟随,见他现身,也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并没有开口,眼中却闪过一抹难以捉摸的复杂之色。
“启仁兄,这都是误会……”江枫眠强忍着想要拭去额上汗水的冲动,勉强扯动嘴角,试图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