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凡说到底也只是北辰寻常的子民，对天君的敬畏刻入了骨子里，最终也没敢与常禁同坐一辆马车，宁愿随侍卫们骑马跟随。
林岚则半点没有顾忌，见轿内座椅宽大，蹬了鞋子就窝成了一团。
“你不担心被玄宫青溟殿觉察你离开王城了吗？”林岚掀起一角轿帘，饶有兴致地托着腮欣赏沿途风景。
之前就是因为他不在王宫给了林岚溜出去的机会，因此林岚差点死在了外面。
常禁看了林岚一眼，林岚依旧看着窗外，他到底也没勇气把这种话传达给林岚，面对林岚问询的目光，常禁笑了下，道，“不过一战而已。”
如果真的有常禁笑得那么轻松的话，玄宫和北辰就不会对峙到今日了，林岚将目光重新投向窗外。
虽然常禁已经告诉过他红烛大概是别人救走了，可十多天林岚都没能想起那天最后的场景，这让他心下有些忐忑。
即便他当时因为伤重失去意识，可在清醒到昏迷的时间里应该还会留有模糊的记忆，可他的情况更像是在尚且清醒时突然间失去意识。
这不像是伤势过重导致的，非要形容的话，林岚总觉得这更像是被谁敲了闷棍似的……
“看你神思不属的，该不会还在纠结你的玄宫小熟人吧？”
林岚回过神来，发现常禁的视线似乎始终不曾从他身上离开。
“是啊，”林岚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后颈，不过那种轻伤都是最先恢复的，他未曾察觉到过异样，“你保证在百相柳这件事上所言非虚吗，是不是还有第三个人出现在了那里？”
常禁唇角的笑容淡了一点，他一字一顿道：“我保证未曾欺骗于你。”
林岚看着常禁，后者供他衣食住行把他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总觉得这么质疑他还挺对不起他的。
然而待林岚细细琢磨着常禁的话，顿时又冷下脸追问道：“那隐瞒呢，你有没有隐瞒我什么？”
常禁始终挂在嘴角的笑容一僵，林岚从他突兀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不禁冷笑道，“好啊，跟我玩文字游戏，只说'欺骗'而不是'欺瞒'是吧？”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他脸上的笑容却是逐渐扩散，难得见到天君大人哑口无言的模样，林岚欺近他的身前，迎上了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问道，“说说，能让你隐瞒不报的究竟是何事？”
眼看林岚已经揭穿，常禁轻轻吐出一口气，笑道：“大人神机妙算料事如神，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您。”
林岚：“……”
“要说去了什么人我确实看不出来，毕竟我到时山上已经混乱无比了，到处都是野兽挣扎的痕迹，不过在你附近有一些黑色粉末，或者说是灰烬更为合适。”
常禁倚靠在窗边，一手支着脑袋，眼底映出林岚每一丝变化的神情。
“而且我找到你的时候你身上扎根的百相柳已经得到了控制，只是摧毁种子的手段粗暴了点，帮你的人应当是火系仙魂，经脉脏腑都有不同程度的烧伤，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原本伤势太重，对方能处理到那种地步让你坚持到我抵达已经不错了。”
“……林语。”
常禁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不，没什么。”林岚蹙了下眉心。
他所知道的火系仙魂只有林语，可林语怎么知道他遇到了危险，如果是在尾随他的话，为何不等到他醒来？
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测，什么都还不好断言。
林岚的指尖不禁朝着腰间探寻而去，可他抓了一个空，这次他没有带着藏灵剑，也许是因为与常禁一同出门他觉得用不上吧。
“你说的林语，就是藏灵剑主？”常禁注意到了林岚的动作。
林岚点了点头，然而林语下落不明，二人没再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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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岚渐渐地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总觉得周围安静得可怕，平日无事自然不会有人找常禁搭话，一想到常禁每天都被一群人围绕着却没个能唠嗑的人林岚都忍不住同情起他来。
正一边想着一边偷偷抬眼瞧去，林岚恰好与常禁的视线撞了个满怀。
林岚：“……”您老盯得我毛骨悚然啊！
“天谕是什么？”林岚转动着艰涩的脑袋憋出了一个突兀的话题，不过虽说突兀，但这也确实是困扰着他的疑惑之一。
他曾问过田栎，田栎告诉了他天谕的三条总则，他很好奇已是战王的常禁会给出怎样的回答。
“天谕就是天谕，你觉得它是什么就是什么，”常禁微笑了一下，淡淡地道，“你觉得它是无上之法，它就是无上之法，你视它如粪土那它就是粪土。”
林岚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看天阙对天谕讳莫如深，常禁的说法简直说得上是大不敬了，“你看过天谕？”
“一般大家会说聆听天谕，”常禁道，“有人把听到后的感悟写了下来，才会有看这一说法，所以看天谕看的只是后人的理解，我当然看过，还不止一种版本。”
林岚：“……”
“所以天谕，莫非类似于武洲说的大道之音那样？”林岚怀疑道。
也许想起了彼岸双生之术被列为禁法的那一天，他又皱了皱眉头，那道雷罚的残存之力始终留在他左眼内，似乎一旦再度动用此术就会夺去他一目，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很不好。
“或许吧，”常禁认真回忆着道，“我不知道其他人到底听到了什么，我只能听到一种修炼之法，也就是天阙所传功法。
“与武洲的传统功法不同，不针对仙魂，也不会在三境后强调神魂，但比起武洲功法又在最初起就对神魂之力多了一点不易觉察的利用，不至于让人在中阶战师阶段及以前就如鬼修般失控。”
倒是很适合天阙这种环境的功法，林岚暗自想到。
“你修的是源自天谕的功法吗？”
常禁沉默了一瞬，随后他看着林岚认真地回答道：“不是。”
有个念头蓦然如同电光火石般划过林岚的脑海，可他一瞬间失去了对此的掌控，他没把握住这个一闪而逝的是什么，但常禁替他抓住了这个念头。
“紫丹说到底是某种契约，必然有解除之法，我会寻找除了让高阶战师取而代之的办法，所以不要再不把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了。”
林岚一怔，轻轻点头。
是了，如果常禁未修天阙功法，就无法炼制紫丹。
常禁救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