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咚。
柴晋冈吞咽口水的声音响起，打破了灭掉手电筒灯光之后的那抹寂静，他转动眼珠左右看了看，又垂下眼看了一眼缩在自己脚边蜷成一团，捂住自己脸的张彦。
刚才对方这一坐，力气很大地甩开了他的手，然后嘴里碎碎念叨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的，像是想要把什么东西从自己看到的画面当中赶出去。
他尽量呼吸得很轻，但越是这样在意，声音越是以自己意想不到的方式发出来，到最后他不仅能听到自己加快的心跳声，鼻子里的呼气和吸气声也逐渐明显了起来。
顾十远和冯语凝没动，林深还那么站在窗户面前，柴晋冈才眨了眨眼睛，朝着窗户里面看去。
咕咚。
又是一声，吞咽口水的响动。
“……眼……眼花了？”他从嗓子眼里挤出一点声音来，有点变调，听上去又有点怪异的尖锐，像是电视剧里那种刻板印象中的公公一样。
而听到他的话的张彦，这时候肩膀才微微一抖，卸掉些许紧绷的力量，慢慢把头抬起来了一些。
不过张彦还是不敢起身朝教室里看，只能转过头看柴晋冈，似乎想从他口中得到一个明确又能让人心安的答案。
“我看可不像。”顾十远嗤笑了一声，回答道。
张彦又是一瑟缩，用手指来回抓了抓自己的眼睛，蹭到柴晋冈脚边紧贴着，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冯语凝又盯着教室里的年轻女生看了几眼，确认对方已经不再动了，才收回视线打量了一下张彦的状况，开口说道：“除非我们都同时中了某种幻觉，不然不可能全都看到相同的景象，更何况，如果这是幻觉，我不明白想要达到何种目的，就这么吓我们一跳然后幻觉就没了，显得太没必要了，至于眼花——你觉得这个理由能说服你自己吗？”
“那……”柴晋冈一下子也不知道接什么话了。
冯语凝的回答明显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他不过是希望别人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至少不管真不真，心里多少能有点安慰。
“继续待在这儿也没什么意义，”冯语凝打开自己手电筒的光，朝着里面照了照，回头看向几人，“接着往前走吧，就像刚才说的那样，绕一圈看看情况，然后就上楼去，这里好像跟我们没什么关系了。”
张彦原本还是有些站不起来的，但是看到冯语凝已经率先朝前走去，顾十远跟林深的脚步也动起来，生怕自己被丢下，赶紧抓着柴晋冈的裤腿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他偏着脑袋一直往中心小花园的方向看，像是担心眼角的余光会跟教室里的人对视，紧贴着柴晋冈闷头往前走。
而剩下的三个位于角落的教室，情况跟一号门的教室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这也跟林深印象中的没有多少出入。
只不过后面教室里靠在椅子上仰面躺着的，看身形依旧全都是男人，但没有了脸皮，在这种条件下很难辨认谁是谁。
林深在路过窗户前的时候，不自觉地朝里面盯着看，试图从中寻找出可能眼熟的人。
“深哥，你在找人吗？”田松杰看出了些端倪，小声询问。
林深收回视线的时候，他们已经顺时针绕了一圈，重新回到了那个味道浓郁令人作呕的大厅。
张彦脸色煞白地搭着柴晋冈的肩膀，努力压抑自己干呕的声音，顾十远和冯语凝则是默契地朝上二楼的楼梯照了过去。
林深眨眨眼，轻轻地应了一声。
“许愿人？”田松杰双手抱胸，“是你最初进到这里时候遇到的人？”
“对，”林深吸了一口气，“在这个地方死不一定就是消亡，或许还在以某种另类的方式‘活着’，这人对我意见挺大的，有点好奇如果我们再见面，他会是什么表情，什么情绪。”
说这些话的时候，林深的语气异常轻松，就像是要见一个时间过得太久，仇恨都快要消磨完的敌人一样。
不过这种敌人对他来说是单方面的，他对对方没有多大意见，可那人就不一样了。
田松杰摸摸下巴，顺着顾十远他们照亮的楼梯往上看，台阶上也有一些干涸的血液，还有些鞋印和手掌印，“但是他不在刚才的任何一个教室里？”
“大概是，”林深回想了一下，“虽然光看没有了脸皮的脸，不太好辨认谁是谁，但我感觉如果我看到他应该能直接认出来，刚才没有看到，那应该就是他不在当中，只可能——”
他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毕竟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这里除了林深，没有人知道纸条上写着的“还我”两个字，那么看到四间教室和缺失了脸皮坐在教室里的尸体，最多也只能联想到照片墙上的人皮可能跟他们有关系。
但是推测出这个之后呢？
没有更多足够提供联想的内容，没有打不开的门，也不存在什么看不见的第五个人，这个四角游戏就很难再重演一遍了。
而他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继续往上走。
林深踏上了台阶，避开那些干掉的血液，又往上走了好几步。
顾十远和冯语凝不说话，也只是跟在他后面继续往上走，柴晋冈跟张彦自然也没有了选择，也只能跟上。
“嗯？”柴晋冈高高抬着重新打开的手电筒，还没完全走上去，就看到了台阶上方通往二楼的第二段楼梯前用什么东西挡了起来。
那是一些堆叠起来的桌椅，全都有使用过的痕迹，其间的椅子东倒西歪，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倒过似的。
这些桌椅挡在左右两侧的楼梯口，像是阻挡，又像是某种坚守阵地的堡垒。
顾十远把手电筒照过去，看到上面也沾染了不少血迹，量大得有点吓人。
血液早已氧化变成了深色，可味道依旧没有好闻到哪里去。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柴晋冈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问题。
毕竟这里曾经是一所学校，不是屠宰场也不是杀人魔窟，可一楼大厅挂了一墙的剥下来的属于人的脸皮，教室里是奇怪变色的被剥掉脸的尸体，现在挡住通往二楼道路的桌椅上还有量过于惊人的血液，得是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才能变成现在这样。
噌——
噌——
耳边传来有重物与地面摩擦的声音，柴晋冈瞬间噤了声，几个人默契地全都关掉了手电，躲进了漆黑的角落。
浓烈的臭味从二楼飘散下来，张彦只能死死捂住自己的口鼻，上半张脸憋得通红。
有东西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