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
剧烈的呛咳瞬间爆发,张小树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都暴了起来,眼泪不受控制地飙出。
江鱼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随即大笑。
“哈哈哈哈哈!
我说什么来着!
让你别吃我的!
你这细皮嫩肉的哪受得了这个!
快!快喝口水压压!”
你个东北的吃什么辣啊。
他一边笑一边赶紧把水囊塞过去。
张小树咳得撕心裂肺,狼狈地接过水囊猛灌了几大口,冰凉的泉水暂时压下了喉咙里的火焰。
但那股子霸道鲜香的余味,却像烙印一样留在了舌根。
最初的剧痛和不适过去后,一种奇异的、令人上瘾的满足感和刺激感,竟慢慢升腾起来。
他喘着粗气,脸上泪痕未干,眼睛却死死盯着碗里剩下的米粉。
有点好吃。
“还…还要…”嘶哑的声音带着点不服输的倔强,他又夹起一筷子。
这次学乖了,小心翼翼地吹了吹,比上次再小口点,再次送入口中。
还是辣!还是烫!还是咸!
但这一次,他强忍着没有咳出来,而是细细地、笨拙地咀嚼着。
那复杂而浓烈的味道层次在口中慢慢展开,肉丝的醇厚、酸豆角的爽脆解腻、米粉的柔韧、汤底的鲜浓……
尤其是那霸道的辣意,像一团火在体内燃烧,驱散了骨髓深处的阴寒和虚弱带来的沉重感,带来一种近乎痛快的、活着的真实感!
他一口,又一口,吃得满头大汗,嘴唇红肿,鼻尖冒汗,狼狈不堪,却停不下来。
碗很快见了底,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
江鱼抱着胳膊,饶有兴致地看着。
有点像看自家养的猫第一次啃了辣椒后欲罢不能的傻样。
“行啊,小子,有点潜力。”江鱼咂咂嘴,看着空碗,“看来以后得多给你尝尝各地的美食。”
他眼珠一转,忽然想起什么,手一翻,一个小巧的油纸包出现在掌心,葱油饼。
“吃这个吧,这个不辣。”
张小树:。。。。。
吃这个压压惊。
江小鱼好笑的看着小哑巴,要不说张家人身体好呢。
这种重伤的状态下,还想吃辣的,并且身体还没有反应,顶多是被辣到了。
他还以为小哑巴会难受拉肚子呢。
果然是张家铁胃。
反正他不行。
“等你好点了,我送你回张家。”
张小树一愣:“张家早就散了。”
所以他没有家了,他不知道去哪里。
他垂着眼,红肿的嘴唇抿着,倔强里透着一股无处可去的茫然。
他掉队了,其实张家掉队的人还是有一部分的。
还有的在执行任务等人交接呢。
没人交接就继续等呢。
基本上心里也是有猜测的。
张家人又不傻。
江小鱼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狼狈又倔强的小哑巴,啧啧啧,落魄傻袍子。
“散了?”江鱼重复了一遍,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散了也是张家。根儿在那,总得有人守着,有人记得。”
他走过去,大手不轻不重地拍在张小树没受伤的那边肩膀上。
他记得张家还有一个大傻子呢。
加上这个孩子,黑瞎子就是吉祥如意的一家了。
张麒麟:。。。。。
南风馆开业了吗。
黄的很。
“你小子这身板,这血,骗不了人。
你是张家的种,就得回张家的地界儿去认认门,哪怕门塌了,也得知道是哪块砖头。”
张小树被他拍得一晃,抬眼看他。
江鱼的眼神很沉,不再是之前看热闹的轻松,里面有种他看不懂的复杂东西,像风雪来临前的天空。
“吃你的饼。”
江鱼把葱油饼往他手里一塞,“养好了力气,跟我走。这破地方阴气重,待久了你这伤好不利索。”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简陋的环境,嫌弃地皱了皱鼻子。
张小树拿着饼,没动。
回东北?
那个只在长辈只言片语里出现过的、遥远又冰冷的“根”?
张家在他模糊而破碎的记忆里,只剩下混乱、寒冷,还有那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回去做什么?看废墟吗?
“没……没地方……”他喉咙被辣得还有些沙哑,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我说有就有。”江鱼打断他,“活人还能让尿憋死?放心,有我江小鱼在,丢不了你。”
他咧嘴一笑,那笑容又恢复了点之前的痞气,“就当送佛送到西,看你这细皮嫩肉的,别在外面让人欺负了。”
实在不行,他也养一个张家人。
真被卖到南风馆,或者遇到变态了,就完犊子了。
他的脸都丢光了。
接下来的日子,张小树在江鱼半是照顾半是强迫的调养下,伤势恢复得比预想中快得多。
张家人的体质确实强悍得令人发指,加上江小鱼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各种稀奇古怪的草药和食物,他的身体里的力气确实在一点点回来。
等张小树能自己走稳长路时,江鱼便不再耽搁。
他不知从哪儿弄来一辆破旧的马车,铺上厚厚的干草和兽皮,把张小树塞进去,自己一甩鞭子,车轮碾过尘土,朝着东北的方向,一路向北。
张麒麟:。。。。
不好,有祸害要来了。
这几年陆陆续续也有倒霉的张家人过来。
一个个知道张家没了天塌了。
然后跟族长一样当野人去了。
张麒麟:。。。。
黑瞎子拿着稻杆戳哑巴,也不知道这个张同学怎么了,抓着他就回家。
瞎子是那种随便的人嘛。
走就走。
然后哑巴种地,瞎子洗衣服做饭。
啧啧,这日子过的像个老年人。
回家的路途漫长而艰辛。
越往北走,风越硬,空气越冷冽干燥。
张小树裹着江小鱼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来的厚实皮袄,蜷在马车里,看着窗外单调的、逐渐被白雪覆盖的地方。
一种近乡情怯般的惶恐和陌生的寒意包裹着他。
这里的气息,与南方截然不同。
江小鱼却精神头十足。
他哼着不成调的东北小曲儿,鞭子甩得啪啪响,遇到风雪也不停歇。
嘴里还念叨着:“快了快了,翻过前面那道梁,再蹚过那条冰封的河,就到地儿了!”
张小树:。。。。。
你的话讲的不标准。
终于,在一个风雪初歇的傍晚,马车驶入了群山。
厚厚的积雪覆盖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