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输完液就可以回家了,随后连续三天都要去医院报到。
或许是已经预想到了最坏的结果,所以当申总承认和我在一起后,我妈虽然嘴上不说,但态度上已经默许了我的荒唐。
我妈本来想带我回出租屋,陪我在上海住几天,但申总很大方地邀请我妈:“还是让葭葭住我这里吧。有保姆照顾,生活也更方便一些,也有客房可以给您住。”
我妈听后有些咋舌,在片刻的迟疑之后,她用有些怯懦又同时感到勉为其难的表情看了看我,像是征求我的意见。
我干脆大胆地说:“妈,其实,胡之菲正打算把那房子给卖了。所以家里东西才这么少,其实,我很多东西都搬出来了……”
我没说搬去了哪里,等于话只说了半句,可我妈已经全懂了,她叹了口气,像是觉得“女大不中留”,只好微微点了点头,自己找台阶下:“也好,这个月,你总得有人照顾。我也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的,你爸还在苏州。”
“那就这么定了吧。”申总干脆利落地结束了话题。
申总揽着我的肩膀,扶我下床。我低估了我妈的适应能力,转瞬之间,对于申总的亲昵举动,我妈已经能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其实,在那之前,我也知道申总爱我,但是并没有奢望更多的偏爱,他是个商人,古话说“商人薄情”,我也有过那样的担心,比如他只是一时兴起,比如他的条件允许他拥有更多女人,我只是暂时的唯一,很难成为长久的唯一。
可是当他在医院里认下一切的时候,我感动极了,那种感觉就像是六月的冰雹砸在温热的土地上,转瞬间将我的心融化成了一滩水。
我想,或许,我此生再也找不到一个像申总这么爱我的男人了。
甚至在某一个电光火石的刹那,我也看到了此生——这辈子就是他了,他若对我不离不弃,我便生死相依。
至于到了申总家里,当我妈亲眼看到了申总的居住环境和一尘不染的豪宅,脸上难掩激动之情。
她就这样在申总的安排下过起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衣服也不用洗,地也不用拖,一切都有保姆伺候。短短几天下来,她已经习惯了贵妇般的生活。当张嫂恭恭敬敬地端上一盘切好的水果,喊她“女士,请慢用”的时候,她甚至会微笑着点头。
我这才发觉,原来每个女人心中都存有这样的幻想。好像生来就是要享受好日子的,吃苦只是暂时的,是由坏到好的前奏和序曲,主旋律应该要华丽而动听,女人在心中谱写完理想的乐章,还要化身成为歌剧院里的贵妇,坐着把自己谱的曲听完的。
然后再从容走出歌剧院,摇着小扇子交头接耳、巧笑嫣嫣,谈论的话题永远只和“穿什么衣服”、“丈夫送了自己什么好东西”、“孩子上了什么名校”有关,和上有老下有小的责任而引申出的憋屈毫无关系……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母亲的嘴唇一张一翕,脑子里发散性思维绕着欧洲古堡转了两圈。
从前,我总嫌弃我妈是势利眼。她看不上像李驰那样的沪漂,也连带着嫌弃我没本事。她只要一说起胡叔叔和胡之菲时,就是满脸羡慕的样子,就差没说我样样都不如胡之菲,没本事给他们长脸。
我想,我真的已经很努力了呀,可是对着我妈,我连说出“努力”两个字的勇气都没有。
因为世人是不看过程的,只看结果。
然后,我就自责,我就努力想让自己成为胡之菲。
终于有一天,我的理想主义在方志钢那个畜生的羞辱中被彻底摧毁了,重生之后的我用尽一切手段只想抓紧申总这根救命稻草。
我终于在由父权主导的职场生态下,学会了用不多的年轻貌美的资本,找到了插队的机会。
上帝会惩罚我这种拜金的女人吧?偶尔,脑中也会滑过一丝离奇的念头,但是我又想,我不信上帝,也不信佛祖,我是无神论者。惩罚是未来的事,而满足欲望是当下的事。
金钱真的是最好的人际关系的润滑剂,要想短时间内赢得一个人的欢心,没什么东西能比得上它。
不然,我妈不可能面容慈祥地坐在沙发对面,亲亲热热地对着比她小不了几岁的申总喊:“小申。”
“诶,阿姨。”申总把宽厚的手掌覆在我的手背上,手背上还留着一天前扎的针眼。
“别叫阿姨了。这有点太那个什么了……。”我妈看着脸上褶子比自己还多的申总,露出女生才有羞怯,淡淡道,“要不就叫我名字吧,叫我张春兰。”
申总并不深究,从善如流:“春兰姐。”
“诶~”我妈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小申,你和我女儿…你们未来有什么打算吗?”
申总看看我,握紧了我的肩膀,说了一句:“自然是要结婚的。”
我妈听说后,整个表情更舒张了,笑得满面春风,仿佛又年轻了几岁。
“那你……”我妈用残存的一些理智,舔了舔嘴唇说,“你在外面没有别的什么……人吧?你就只有我们司葭是吧?你知道我们只有这一个女儿……”
我妈吞吞吐吐地说着,说着一些她感到难为情和尴尬的话。但话里的意思,我和申总都听得很明白。
“春兰姐,你是想问我对司葭是不是认真的?”申总直言道。
我妈尴尬地点点头。
“这点我可以跟您保证,我对葭葭绝对是认真的。一直都是。不瞒你说,我都这个岁数了,也有过一段婚姻,很想遇到一个女人,就认真的跟她定下来。遇到葭葭,是我的幸运,怎么还会有别的想法呢?”
我妈准确捕捉到话里信息,揪住线头问:“你有过一段婚姻?那有孩子吗?”
我代替申总说了:“申总有个女儿。我做过孩子的家教。”
“孩子现在跟我,平时住校,周末回来。”
“孩子多大了?”我妈试探着问。
“上高二了,十七岁。”我说。
我妈如释重负,或许是她觉得这孩子都快成年了,也影响不到和我申总的关系了。
申总也帮腔道:“春兰姐,你放心,我女儿很喜欢司葭。她们相处得很好。”
我妈垂下肩膀,轻微地吁出一口气,像在吹拂空气中的一根羽毛:“那就好。那就好。”
我妈彻底放心了,临走前,她当着申总的面说:“小申,医生说,葭葭身体还没好,所以……你们小心一点,就算以后好了,还没结婚之前,也不要有什么过头的举动,她毕竟是个姑娘,没结婚就大了肚子是要被人说闲话的。”
我听了很是汗颜,都有点儿佩服我妈能在未来的女婿面前说出这么直白的话。
“我有数了。您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