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巴不得谁来和我换一下。”
单灵灵的声音平静得近乎冷酷，她直直地望着菠萝那张泪水横流的脸。
她没有愤怒，也没有怜悯，甚至连悲悯都没有，只有一种淡淡的荒谬感。
这姑娘竟然想和她换？
换她那一生？
她无数次的轮回、被命运撕扯、被爱与恨碾碎……
究竟是为什么想要拥有这样的人生？
“哈……”
“哈哈……”
菠萝低声笑了出来。
起初只是气息微颤的笑，接着却越来越大声，笑得歇斯底里，泪珠一颗颗滚落在地。
“哈哈哈……对啊，我就是想和你换！”
她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带着彻底崩坏的光。
“来啊，来啊！你来感受一下失去一切的滋味！”
“你来体会一下当一个凡人，眼睁睁看着所有人死去，被所有人抛弃，到底是什么感觉！”
“你——！”
单灵灵的眉头一皱，正要出声。
“安静。”
烛洺赫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清冷的划破了医院那带着消毒水味道的空气。
菠萝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的身体微微一颤，眼神骤然涣散，整个人瞬间被抽干了所有气息，软软的垂下了头。
空气中一片死寂。
单灵灵心头一紧，猛地回头，烛洺赫正抬着手，指尖仍残留着淡淡的暗红色光芒。
“小九，你做了什么？”
“她太吵了。”烛洺赫微微蹙眉，语气平淡，没有任何波澜，“就算是萧家后人，也免不了凡人的通病。”
他垂眸，看着眼前的女孩，语调轻缓，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
“自怨自艾，聒噪得很。”
说完这句话，他收回手，转过头来，神情温柔，眉头一瞬间舒展开来，嘴角甚至还挂上了一丝微笑。
“灵儿。”
他唤她的名字时，嗓音低沉柔和：“现在不是与她争论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找到九阴。”
单灵灵怔怔地看着他，半晌，才缓缓点了点头。
“嗯。”
她知道他是对的。
菠萝若会出现在这家医院，说明九阴的势力已经渗入了此地。
他们必须快。
烛洺赫垂下睫毛，轻吸一口气，打了个响指。
被封印的菠萝身子轻轻一震，脖颈僵硬地抬起，唇瓣微微张开。
她的声音空洞、毫无起伏，宛若被烛洺赫操控的傀儡。
“九阴……选中都江堰。”
“因为那里灵力充沛，最适合成为他的新王都。”
烛洺赫微微挑眉，大概是听见了早已预料到的答案。
他沉默了两秒，语气不紧不慢地问道。
“什么时候的事？”
菠萝的声音机械地停顿了片刻，在努力回忆着什么，随后才艰涩地吐出几个字。
“……我不知道。”
“但听九阴的话，大概是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
单灵灵一怔，猛地抬起头去看烛洺赫。
他却只是微微一笑，唇角一挑，笑意里带着几分嘲讽。
“有意思。”烛洺赫低低地笑出声，他一字一顿的慢慢说道。
“灵儿，当年我来找你的时候，脚边大概是跟了些本不该离开幽冥国的东西。”
单灵灵的眼神一点点变得凝重：“九阴选中这里……是因为你来过？”
烛洺赫没有否认。
他垂下眼，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丝冷峻的锋芒。
“章尾山、阆中、王子村、奢比村……”
“哪一处，不是灵气汇聚、人魂不散之地？”
烛洺赫的指尖在空中缓缓划过一道红线，串联着这一场早已被命运布下的局。
“我原以为九阴在另起炉灶，没想到。”烛洺赫轻轻冷哼，“他不过是靠着我留下来的那些脚印，走一条旧路。”
缓缓抬眸，烛洺赫唇角微微一勾，眸底的笑意带着嘲讽。
“真是个缺乏想象力的拙劣模仿者。”
“倒是我高估了他。”
说罢，烛洺赫继续看向菠萝，沉声问道。
“他在这里做了什么？”
被术法操控的菠萝微微一颤，眼神空洞，唇瓣机械地张合。
“章尾山、王子村和奢比村的计划被打断，”她语调平缓，每一个字都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九阴只剩下都江堰可用。”
烛洺赫眉梢微动，单灵灵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菠萝继续道：“他换了一种手段，一种更隐秘、更有效的方式。用人间界最流行的形式，让更多的人知道他、相信他。”
“他想在人间收集信仰。”
这倒是颜月牙已经探查到，并且单灵灵已经意识到的事情。
菠萝继续说道：“九阴很多天前就抵达了都江堰，他的布局比奢比村更快，目标更明确。”
她的语气仍旧空洞。
“他先渗透了学校，十五岁以下的孩子，是他的目标。”
烛洺赫的神色彻底沉了下去。
“他难道不知道，这么大范围地出手，会引来神界的目光吗？”
菠萝愣了愣，眼神空洞，没有回答，或许，她的意识深处根本也不知道答案。
“继续说。”
“嗯。”
菠萝机械地点了点头：“和阆中不一样，这次九阴没有耐心慢慢渗透，他选择了直驱而入，想要一口气完成夺舍。”
“他要的不是某个个体，”菠萝的声音有一瞬间沙哑，“他想要整座城市。”
单灵灵的呼吸骤然急促，她伸手死死捏住烛洺赫的手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小九，这个医院里……”
“嗯。”烛洺赫眉头紧锁，低声道，“这里的孩子不是病了，他们的魂魄连接被削弱，已经无法像常人那样平稳存在。”
他顿了顿，目光沉冷：“若不阻止，就是全面夺舍。”
“而且，他们的父母。”烛洺赫转头看向远处嘈杂的病房区，眉眼间浮出一抹阴霾，“情绪被操纵，怒气和恐惧都在发酵，九阴的下一步计划，恐怕就轮到他们了。”
话音刚落，单灵灵还未来得及回应，烛洺赫已经转向菠萝，声音陡然沉了几分。
“九阴在哪？”
“城郊废弃厂房。”菠萝的回答干脆而僵硬，“那是一处早已废弃的工厂，他在那里设下了自己的大本营。”
“明天会在那里举办所谓的‘见面会’？”单灵灵急切问道，“几点？”
“不是明天。”
菠萝微微抬起头，眼中一片死寂，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吞没。
“是……今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