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数十支红色蜡烛无声飘浮。
火光摇曳,蜡泪坠落成一缕缕殷红,滴在地面,顷刻化作轻烟,那诡异的光线如血潮流淌,笼罩着场中跪伏的众人。
几十名九阴信徒披着白袍,头戴青铜面具,整齐地匍匐在厚重的红布上。
他们垂首闭目,双手交叠于胸前,低低吟诵着那首单灵灵先前听见的颂歌。
“若问此心何所向,唯余龙影在我前。”
歌声在昏暗的空间里回荡,低沉、压抑,却带着一种诡异的虔诚。
女人推门的“吱呀”声惊动了最靠近门口的几名信徒,他们抬起头来,目光空洞,却并未多看,只淡淡一瞥,便又重新伏身入唱。
年轻女人见状,反倒更加兴奋。
她连回头都顾不上,来不及管身后的两人,只是急急跑向前方,跪在靠近那座舞台前的空位上,闭眼、抱胸,虔诚地融入了那片低吟的浪潮中。
眨眼之间,单灵灵和烛洺赫被留在门口,红光照在两人脸上,映出一抹诡异的颜色。
“……小九,”
单灵灵轻声问,声音细若游丝,生怕被那些信徒们听见。
“真要跪啊?”
烛洺赫不动声色,完全没有回应单灵灵的话,他十分认真的扮演着单灵灵新给他添加上的人设。
一个得了失语症的可怜丈夫。
单灵灵见烛洺赫并没有回答自己,有些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却见到亲爱的国主大人一脸悠哉的站在那里,兴致勃勃的听着那群人唱颂歌。
“你真是……”
她咬了咬牙,气不打一处来,只能拉着烛洺赫往厂房深处走去。
走到人群的最后一排,离那片歌声稍远,单灵灵才停下脚步,低声道。
“我看你是一点都不慌……”
烛洺赫收回目光,笑意浅浅:“慌什么?”
“他们都在给九阴唱颂歌啊,你真不怕……”
“这首歌。”烛洺赫轻挑眉,声音低而稳。
“原本是幽冥国人写给我的,九阴不过改了几句,就挪作己用。”
“我早说过,他只是个缺乏想象力的拙劣模仿者。”
单灵灵一怔:“那这歌……他们唱着没啥影响吧?”
烛洺赫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认真的思索了一会,才说道:“影响不大。”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至少,现在还没有什么多余的仪式。”
“……不大?”单灵灵仍不放心,环顾那些低吟不止的信徒,心里一阵发毛。
她是真的在思考,要如何做,才能让他们全部停下来。
烛洺赫神情却从容得近乎惬意:“一般的颂歌,是信徒唱给真神,唱词中要有真神的名讳,那样,祈祷与信仰才能传递至祂的面前。”
他微微俯身,凑近单灵灵耳畔,语声几乎与呼吸相融。
“九阴没加自己的名讳。”
“或许他也知道,‘九阴’这个名字,从来不属于他。”
烛洺赫唇角微扬:“所以,这歌若是继续唱‘龙影’,最终受益的……恐怕只能是我。”
单灵灵愣在原地,嘴微张成圆形。
难怪这人不仅不紧张,反而一脸兴致。
原来,眼前这一场“九阴颂”,其实是在替他加冕。
见单灵灵终于松了口气,烛洺赫低低笑了一声,指尖顺势捏了捏她的掌心。
“还想再听一遍夫人刚刚唤我的称呼。”
“啥?”
单灵灵还没完全从那股紧绷的气息里缓过来,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只茫然地望着他。
“我刚刚……喊你啥了?”
“三个字的。”
烛洺赫轻轻晃了晃她的胳膊,那动作不疾不徐,竟透出几分撒娇的意味。
单灵灵愣了片刻,脑子里绕了好大一圈,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哪个称呼。
等意识到的时候,气血上涌,险些没被他活活气晕过去。
反倒是烛洺赫,一双眼亮晶晶地盯着她的脸,神情认真得近乎无辜,但那点小心思,明晃晃地写在笑意里。
今天你不再叫一遍,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烛、小、九……!”单灵灵咬牙切齿,恨不得一巴掌拍过去,“我警告你啊……”
她压低声音,几乎咬着牙根低吼:“我们现在都杀到九阴老巢门口了,多少收敛一点……!”
可情绪一上头,单灵灵的音量没控制住,话音刚落,前方几个信徒就纷纷回头。
那一排面具整齐转向的画面,简直诡异得让人头皮发麻。
单灵灵浑身一激灵,赶紧止住话头,反手拽住烛洺赫,面朝向他,笑得比谁都温柔,做出一副小妻子帮丈夫整理衣领的模样。
“亲爱的,”她语气甜得发腻,笑容不达眼底,“别紧张,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
虽然话里带着蜜糖,眼神却如刀子般掠过烛洺赫的侧脸。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你敢再闹一句试试看。
烛洺赫却丝毫不慌,笑着和单灵灵对视着。
不管如何,他还是得逞了。
能再次听见单灵灵用这样甜腻腻的声音喊他“亲爱的”,就算被她用眼刀剜一万次,也是值得了。
就在两人“眉目传情”的时候,有人走上了舞台。
他手持一个麦克风,站在舞台正中心,他那不对称的眼睛在台下的信众身上扫了一圈,然后有些拘谨的拍了拍麦克风。
音响里传出了一阵拍打的杂音。
那些正在吟唱的信众们纷纷停了下来,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向台上的人。
单灵灵也回过头,看着那个叫刘驰的年轻男人。
“咳咳……”
刘驰显然是没有经历过这么大的场面,他整个人都有些紧张,原本的眼睛四下转着,一直没有聚焦。
而他的义眼,直直的望着单灵灵和烛洺赫的方向,一动不动,看得单灵灵一阵难受。
“各位……晚上好……”
刘驰鼓足了勇气,才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稍等一分钟,九阴大人就会出现和各位见面。”
“还请大家……咳咳……稍安勿躁……”
刘驰用力挤出了这两句话,他放下话筒,发现所有人都仰头看着他,一时间又有些局促,话筒拿起来又放下,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罢了,尔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