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图书迷!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四月十八,天兵后军城池,夜。

天帝驾临,在行宫举办宴席,受邀者为东曜天君、西曜天君、南曜天君、征妖大将军、大魏同光皇帝、魏人徐应山。

“朕略有耳闻,徐家六代为官,姚徐两家乃君臣典范。今夜良辰美景,特邀徐家老祖与魏皇同席。魏皇,不知您作何感想?”

姚修能遥望着早该入土的徐应山,面不改色道:“徐家老祖教子有方,使后代能臣辈出,乃我朝之幸。”

天帝道:“徐应山,你有何感想?”

徐应山道:“草民承蒙天帝、圣上厚爱,愿效犬马之劳。”

“对。” 天帝微微点头:“令尊是高宗朝的状元,天子的门生。为臣,要讲究一个‘忠’字,在敬宗朝,姚徐两家结为姻亲,这又多出一个‘和’字。不过此次下凡朕有听闻徐家奸相诸如此类的流言,确有此事乎?”

姚修能道:“非也。都是些两党攻伐之言,不值一提。去年年底确实闹出过一档风波,不过徐恺之仍是我朝的户部尚书。”

“风言风语,天界也是有的啊。” 天帝一笑:“还是以和为贵。倒酒!共饮!”

一饮而尽后,天帝又道:“徐应山,你的祖籍在乾州,朕还听说徐氏未能入朝为官者,统一在乾州经商。这打起仗来,生意还能做吗?”

徐应山道:“回禀天帝,未伤及根本,就能经营下去。”

“打仗了,自然会受影响,会有所亏损。亏多了就伤根本了。东曜天君、大将军,你们二位对乾州战事怎么看?”

东曜天君道:“回天帝,臣已派三千军士赶赴乾州,七日之内必解决乾州妖患。”

公孙天行道:“乾州人杰地灵,霞阳一战军民奋起反抗,将妖兵赶至城外,着实罕见。待到天兵进入乾州与当地官兵配合,妖兵必然全军覆没。”

天帝笑言:“有二位爱卿的话,朕也就不必担心了。徐应山,你可得好好感谢他们,感谢魏皇。若无天兵相助,大魏子民反抗,你的生意就难办咯。”

徐应山离席拜谢道:“草民徐应山叩谢天恩,叩谢圣恩。”

天帝道:“不必行此大礼,快快请起。”

仙娥再次添酒,侍者端上新肴,天帝带领群臣共饮。

饮毕,侍者拉起一幅巨画,是以狼居山为中心,方圆四百里概况的军事地图。两军部署,关隘分布,山势地形,一应俱全。甚至还包括狼居郡以北的详情。

“狼居郡北面临江,再往北就是一马平川的原野。朕欲率大军空降北境地界,过江,直指狼居郡。大将军意下如何?”

公孙天行道:“可行。明日,臣会对狼居山发起总攻。陛下可于四月二十空降北境,飞跃三仓江。届时,狼居山已破,臣会先入狼居郡,陛下可在北面施压。”

天帝惊喜道:“一日拿下狼居山?大将军此话当真?”

公孙天行自信道:“狼居山妖兵屡次突围失败,伤亡惨重,士气低下,而我军士气高涨,将士骁勇善战。明日臣亲率大军进山,妖兵必败。”

“臣还有一言。此次行动特别要防备蛊雕。臣曾与她交过手,她速度极快,蛊毒十分厉害,遇上她要以火攻应对。”

天帝抚须道:“史书有云蛊雕精于算计,她会不会事先预料我们空降北境?”

公孙天行坦然回应:“有可能,所以臣要谏言。”

“蛊雕啊蛊雕,” 天帝冷笑:“此妖辅佐白泽称王立国,一统北境。天尊大破北境诛杀白泽,此妖却下落不明,如今现世阻我霸业。是个不可轻视的对手。”

“西曜天君、南曜天君,朕命你们领兵一万驻守天峻,随时接应。”

“东曜天君,朕命你护送魏皇及其臣属、兵士回圣京,明日出发,不容有误。”

三大天君齐声道:“臣遵旨!”

天帝再举杯,群臣起身共饮,之后再无军政言谈。仙娥水袖翩跹,乐师调弦品竹。直至亥时初,宴毕,天帝为征妖大将军、西曜天君、南曜天君送行。

公孙天行离开后,姚修能回到西偏殿书房,与焦急等待的臣子明说了宴席的情况,叹道:“天帝打得好算盘。把我们送回圣京,好昭告天下魏军输得一败涂地。我拒绝献土,就跟我来这套。”

赵丹青道:“陛下,天帝肯放我们回京,我们应当利用这次机会。”

“此话怎讲?”

“军改。” 赵丹青目光如炬,“林太方镇守涿州,至今未被妖兵攻陷。陛下回京之后,应当下旨传各州大吏进京,以林家军为楷模,整顿各州军队以及两都守军。”

元士兰建言:“陛下还当召集民间修士,广寻灵根之人,挑选出众斩妖师,扩充军队。经此一役,三十六宗门荡然无存,正是我们收编能人异士的大好时机。”

忽然,元士兰、赵丹青看向门口,目光不怀好意。姚修能侧身一看,原来是徐应山不请自来。

元士兰喝道:“大胆!竟敢夜闯寝宫!”

徐应山悠悠地走进来:“这又不是圣京,何来寝宫之说?说难听点,你们是寄人篱下。不是天帝大发慈悲,你们能到哪去?”

徐应山无视元士兰、赵丹青二人,与姚修能同坐太师椅,笑问:“圣上,我那曾孙儿,近来可好?”

姚修能目不斜视,看也不看徐应山一眼:“在朝中做官,安分守己。”

“同光十九年腊月二十八,京城徐家夜遭妖邪,当晚在家者无一幸免。恺之被你关入诏狱,令仪令闻夜不归宿,这才躲过一劫。我就纳闷,京城重地,怎会有妖邪行凶?还恰好是徐家遭殃。圣上,您真下得去手啊。”

“徐应山!” 姚修能拍桌怒目,“你不要欺人太甚。这些年有多少县官无故暴毙,多少农户莫名失踪,你心里有数!”

徐应山连连冷笑:“圣上是打算把账都赖在我头上了?大魏连年妖患,闹市之中尚有妖怪当街食人,而且连您都说我徐家子孙死于妖邪之手。偏远之地死些人,不是很正常?圣上,为了灭妖,乾州各地的斩妖司还是我一手带出来的。”

见皇帝无言以对,赵丹青质问:“徐应山,你虽不曾入仕,但也是我大魏子民。可你不但面圣不拜,还与天庭纠缠不清。圣上怀疑你那是理所应当!”

“我是顺应天意,你们可是逆天而行。” 徐应山一指叩桌,看向皇帝的眼神像头山中猛虎,“乾州军政由我暗中管辖,往事一概不究,圣上意下如何?”

“若你一心为国,朕也就认了。” 姚修能摆手制止了正要出声的赵丹青、元士兰,“朕回京之后会重选各州官吏。乾州的官员名单由内阁拟定,届时你亲自进京,与朕一同过目。若不满意,朕令内阁再议。”

“多谢。” 徐应山起身就走,全无宴席上的卑微之态。

夜已经很深,东曜天君登楼赏月,早在楼阁等候的世子慕容永廉长揖为礼。

东曜天君仿佛漫不经心地说:“天帝有旨,命我明日送魏皇回京。永廉,这期间后军的军务就交给你和永弼打理了。”

“父王,大战在即,请父王明示!”

东曜天君目光森冷,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你就老老实实地跟在后面,随时接应。别动歪心思。你驱赶妖兵进入乾州,太过张狂了。”

“儿臣张狂,公孙天行不也是吗?他竟敢越过天帝命令父王调兵,简直是大不敬!”

“住口!他是征妖大将军,是三军主帅,本就有调兵遣将之权。” 良久,东曜天君冷静下来,叹气道:“你说他张狂,那是你没看清他。”

“你们私下常说他张狂、好色,骄奢放纵,只懂得打仗。那是你们被他的行径给骗了。”

“他富有雄心,知人善任,是个极好的储君。” 东曜天君语重心长道:“他其实已经是北曜天君了,只是还未举行嗣位典礼而已。好好想想,这二百年的任期他会做什么,你将来接过我的位子又能做些什么。下去吧,把它想明白了。”

慕容永廉躬身低声道:“儿…儿臣遵命,儿臣告退。”

……

狼居郡,武威城。

妖王拓跋璟召梦行云、独孤绰到城中雁回塔一叙。

从凌云而起的雁回塔往下看去,城池如同静卧的巨兽,在夜色笼罩中蛰伏。远处的街巷透出隐约灯火来,那是夜巡的士兵。

夜风微凉,身披黑袍的妖王在边沿俯瞰,风扯着袍子缓慢飘动。

“你们来了。” 面带笑意的老者在夜风的吹拂中好像禁不住似的,身子微微地抖动。

他看向弯腰行万福礼的梦行云,微笑道:“你给我使绊子。”

“什么?!” 独孤绰大惊。他尽管有所预料,但还是震惊。

拓跋璟看了看这位义愤填膺的年轻太师,平静道:“使了绊子,但也不全是妨碍我的。我说的对吗?”

梦行云并未回答,而是说:“大王是怎么看出来的?”

拓跋璟转过身,远眺夜景:“你所传功法确实能助我调理气机,提升修为。但这功法让我的实力重返巅峰,可也加剧了我的衰老。”

独孤绰注意到大王抚在栏杆上的手布满了皱纹,而且比以前更多。但若从面容和身形来看,大王却没那么老态龙钟。不仔细看,很难发现端倪。

“蛊雕!你出身妖族竟敢陷害大王!”

“太师,不得无礼。”

拓跋璟的嗓音依然中气十足,像是一头低吼的雄狮。

“我的时间本来就不多了,诸侯都盼着我死。我不想遂他们的愿,所以大费周章地寻找被封印的龙王。可结果呢,龙王之气只是延缓了我的死期而已。”

“世上没有永生之法,连天尊都难逃一死,我为什么会如此痴迷呢?”

独孤绰看着老者的背影,他不敢相信,这位统治北境四百多年的王竟是如此迷茫。他生在了王的暮年,未能见证王的辉煌时刻,可他听过数不胜数的赞扬。荀国的国主,北境的妖王,是一代明君,是一代雄主,这是毋庸置疑的。

可如今,他看不到王该有的气魄。

难道岁月真能抹平一切吗?

梦行云道:“您寿元将尽,何不放手一搏?把那些腐朽的,敌对的全部抹杀。”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不愧是妖祖的臣子。” 拓跋璟抬头望着天上的星光,传说那是天上琼楼玉宇的灯火,入夜永不灭。“万年过去了,只有你们打上了天庭。如今你建议我放手一搏,是要我带兵直捣黄龙,死的壮烈?”

“老死或者战死,全由大王决定。”

拓跋璟感慨道:“天帝天君全在地界,北境诸侯都在我身边,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梦行云,本王还有多少时日?”

“至多半月。”

闻此言,独孤绰挥毫泼墨,原本空荡荡的顶层顿时多出了一批墨人兵。他擒住梦行云双手,说道:“大王!臣恳请您诛杀此贼!”

拓跋璟平静道:“收手吧。我们彼此并非敌对,何必刀兵相向。”

独孤绰死死瞪着淡笑的梦行云,擒住她的手发出骨骼微响。最后,他还是放开手,眼神转为不甘。

“本王会带兵与天帝决战。太师,请你回荀国辅佐少主。他是将来荀国的国主,我希望他能继承拓跋氏的雄风。”

“若仇无伤活着回来,无论他是胜是败,一定要把他纳入荀国。将来北境风云变幻,只要有你们这等文臣武将在,荀国就不会亡。”

独孤绰一时愣神,二十年前的往事重新浮上心头。那一夜如在眼前,白须白发的父亲语重心长,叮嘱着最年幼的儿子连夜出逃,该走哪条路,该与谁接头,该去向何方。在那个无比漫长的夜晚,独孤绰切身体会了生离死别。

回过神,独孤绰发现拓跋璟正凛然生威地看着他。他是第一次感觉到如此强悍的君王威严,自他的头顶沉沉压下。多年前父亲的嘱咐忽然在耳边浮起:“追寻明主,不负此生。”

独孤绰觉得一股清流冲散了心里的污浊。道听途说怎能与亲眼所见相比。眼前的老者可是统治了北境整整一个时代的君王。他会迷茫,会昏聩,但绝不会向敌人低头!

“臣遵命!”

拓跋璟逐渐大笑起来,笑得豪放,笑得霸气。他走入塔内,沿着台阶而下,他的声音在塔中回荡:“传令全军,挺进狼居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