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三个都没想到对方会说话，声音混在一起难分彼此，我甚至连自己说了什么都听不清楚。
所以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刘祈才首先反应过来：“如果真的这么简单……为什么王强那边没发现？”
“因为‘敌人’很狡猾。”
我看着地图上的点位，准确来说，是看着另外三分之二、“瞬态消移”和战略设施相距较远的点位：“在这些‘瞬态消移’中，大多数都是干扰视线的烟雾弹。”
“我是因为先有了想法，才误打误撞的发现了这一点，而王强那边要负责整体局势，肯定要把所有的‘瞬态消移’都考虑在内，这就导致他们必然会受到烟雾弹的影响。”
“……58根手指。”庄湘在一阵沉默后忽然说道。
我正试着验证那个推测，闻言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58根手指。”
庄湘又重复一遍：“就是很久以前、你只能躺在入梦仪上的时候，肖队解释你为什么没有腿、他为什么装义肢的那58起事故。”
“哦我想起来了！”
我恍然大悟的一拍脑门，紧跟着又开始疑惑：“可那不是我给你们编造的记忆吗？”
“记忆是编造的，但那58起事故是发生过的。”
庄湘的话让我有点意外，不过我很快又想起，在之前进行“联合入梦”的时候，我确实遇到过一次、和肖海说的差不多的情况。
虽然那次的“梦境”，我们是在迈阿密遭遇了超级飓风，但后来我们经过一座桥的时候，确实发生了一些诡异、且熟悉的情况。
当时情况紧急，太具体的信息我已经记不清楚，只记得在一眨眼间，我们那辆车的车顶就消失了三分之一，那座桥上的钢索也开始崩断，但桥梁主体是在那之后才开始损坏的。
“钢索崩断”在前、“桥体损坏”在后，也就说明那些钢索的崩断，并不是桥梁损坏导致的，反倒是那些钢索莫名其妙的断裂、才导致了后来的桥体损坏。
还有更早一点的时候，我在迈阿密人民医院对面的纽约小混沌、遭遇的那场超级龙卷风。
当时那道仿佛连接天地的巨大风柱上，也曾出现过一片“空白”，然后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将那场毁掉了大半个城市的超级飓风彻底撕碎。
处于那些末日般的灾害中时，我没有精力去思考太多，但如今仔细回想起来，那些情况真的也很像是“瞬态消移”。
虽然那些是在“梦境”里，但“梦境”中的所有信息都来自真实记忆，也就是说那件事情确实在现实中发生过。
唯一可惜的是，在那“58起事故”发生的时候，人类还没有将它们和【大灾难】进行强联系。
所以庄湘也仅仅只是知道、那“58起事故”真的发生过，至于具体情况就不清楚了——不过这好像也不重要。
“你当初应该是想利用那‘58起事故’。”
刘祈听我简单讲完前因后果，便立刻有了一个猜测：“你给自己设定的身份，是‘观察者计划’的提案人，对吧？”
“嗯。”
“无论当初的提案过程是否顺利，你都需要有一件‘大事’，来从侧面坐实、让你可以笃定自己的身份。”
“所以我把‘58起事故’、编入了小庄和老肖的记忆，再用他们的记忆和现实情况，让我相信自己的身份？”
我大概理解了刘祈的想法，但这似乎也不重要，因为刘祈根本不在乎我是否理解，甚至在说那个推测的时候都没看我。
他就死死的盯着那幅地图，认真的模样像一个老彩民在盘算中奖号码，或者说……是一个国内的老彩民，在盘算怎么赢过那台开奖的机器。
不过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太久。
可能只有半分钟不到，刘祈就重重的叹了口气，原本还算挺拔的后背瞬间佝偻下去，好像他所有的韧劲儿都跟着这一口气吹出去了。
“你再想想，真的会是那样吗？”
刘祈叹气之后回头看我，但他的表情并不像是提问或者质疑，倒像是在期待我给出一个否定的答案。
“你害怕了？”
我挠了挠后颈试探问道：“如果事实真的像我说的那样，就说明‘瞬态消移’并不是随机的，而是有组织、有预谋的战略袭击，是有什么东西……”
“在通过‘瞬态消移’的方式阻止我们。”
刘祈接上我的话，然后又是一次重重的叹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通往成功的道路道阻且长，遇到困难、反倒说明我们走在了对的方向上，对吧？”
“……”
我看着一脸沮丧的刘祈没说话，心里忽然觉得有些惊讶，因为他说的确实是我此刻的想法，但既然他已经想到了这一层，为什么还会这么沮丧？
“那是‘瞬态消移’啊。”
刘祈再一次看穿了我的想法，脸上露出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表情：“不是所有的努力都有结果，也不是所有的问题都能被解决——就算我们走在正确的方向上，可是‘路’没了啊！”
“……”
我刚咂了咂嘴还没说话，同样带着沮丧的、庄湘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刘哥说的没错，如果现在是一个掌握‘瞬态消移’的‘敌人’要对付我们，以人类的手段……”
后面的话庄湘没有说完，不过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如果我的推测成立——某种东西在有意识的、制造“瞬态消移”来阻止人类——确实可以从侧面证明，我们走在正确的方向上。
按照常规逻辑，只要克服这条路上的困难，就能走向最终的成功，但问题是“瞬态消移”这个困难，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克服……或者可以直接说是“无法克服”。
没有任何的变数或是侥幸，成功概率就是真真正正的、完完全全的“0”。
所以庄湘和刘祈才会沮丧，因为按照我的推测，已经可以真真切切的看到希望、但却永远也摸不到——不过我倒是不这么想。
“或许情况没有那么糟糕。”
我看着地图，后颈的瘙痒已经蔓延到了后背：“只要掌握正确的方法，绊脚石也可以成为垫脚石——你们听说过‘观察者效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