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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我是正德帝 > 第509章 徐沟寻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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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气蒸腾如釜甑。蝉鸣聒噪撕扯着凝滞的空气,汾河水也泛着恹恹的黄浊。巡按察院后衙书房内,冰山在铜盆中缓慢消融,丝丝凉气却压不住马录心头的燥热与凝重。案头堆积的卷宗,最上面一份,正是薛良泣血控诉的状纸,如烙印灼目。

代州案铁证如山犹能翻覆,李珏、毕昭颟顸媚上,武定侯郭勋如乌云蔽日……此案若不能一举钉死,再无翻身之机! 马录指尖划过卷宗上“张寅”二字,眼中寒光一闪。他深知,欲破此铁幕,必寻得外力,撬开一丝缝隙。勋贵权宦盘踞之地,唯有同样根深蒂固、且无直接利害的乡宦清流,或能吐露几分真言。

“陈安,” 马录沉声唤道。

心腹长随陈安无声趋近:“老爷?”

“备一份雅致些的消暑礼,不拘时鲜瓜果、上等松萝。你亲自去,递本官名帖,言明午后本官欲往徐沟拜会常泰常老先生,请教些地方风物。” 马录语速平缓,指尖却无意识地在案上敲击着,“记住,只言风物,切莫提及张寅半字。常老先生乃致仕给事中,清流耆宿,门生故旧遍及朝野,他若肯开口,一字千金。”

“小的明白!” 陈安心领神会,躬身退下。

午后,骄阳似火。马录轻车简从,一乘青布小轿,悄然出了太原南门,直奔徐沟县。轿帘低垂,隔绝了刺目的阳光与蒸腾的土气,轿厢内却依旧闷热。马录闭目养神,脑中飞速盘算:常泰,弘治朝老臣,曾任户科、刑科给事中,以直谏闻名,致仕归乡多年,德望素着。此老性情刚介,若认定张寅即李福达,当不至于因畏惮权贵而缄口。然……武定侯势焰熏天,他是否愿蹚这浑水?

徐沟常宅,青砖灰瓦,门庭不甚显赫,却自有一股端肃之气。老仆引入,庭院深深,古木参天,浓荫匝地,暑热顿消几分。常泰一身家常葛布道袍,须发皆白,精神矍铄,已在花厅相候。厅内竹帘低垂,置有冰盆,凉意宜人。

“马台端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老朽未能远迎,失礼失礼!” 常泰拱手为礼,声音清朗,目光炯炯打量着这位新任巡按御史。他虽致仕,消息却不闭塞,早知马录代天巡狩,纠劾百司,此番突然造访,绝非只为“请教风物”。

“常老先生折煞下官了!” 马录深深一揖,执礼甚恭,“久仰老先生清望,如雷贯耳。晚辈初临三晋,风土人情多有未谙,俗务缠身,迟至今日方得拜谒,心中实感惶恐。恰逢暑气酷烈,特备些许瓜果新茶,聊表寸心,还望老先生笑纳。” 陈安适时奉上礼盒。

“台端有心了。” 常泰捋须微笑,目光扫过礼盒,心中了然,面上却不动声色,“快请入座,看茶!暑热难当,且尝尝老朽自制的酸梅汤,虽不及府上冰饮精洁,倒也生津解渴。”

宾主落座,寒暄片刻地方农事、年景。一盏酸梅汤饮罢,马录觑准时机,将话题不着痕迹地引向太原官场人事。他轻叹一声,眉宇间凝着几分忧色:“老先生明鉴,晚辈履新以来,深感三晋地近边陲,民风剽悍,吏治尤需整饬。省城卫戍,关乎根本,太原卫张指挥使寅,身膺重任,不知老先生观其为人、治军如何?晚辈也好心中有数。” 他刻意将“张寅”二字放得平缓,目光却如探针般,锁住常泰的细微神情。

常泰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眼中一丝锐利的光芒倏忽闪过,随即又被惯常的平和掩盖。他缓缓放下茶盏,沉吟片刻,仿佛在斟酌词句。花厅内一时只闻窗外聒噪的蝉鸣。

“台端垂询,老朽本不当妄议现任武职。” 常泰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沧桑,“然,台端代天巡狩,掌风宪之权,问及地方守备,老朽既知一二,亦不敢不言。” 他抬眼看着马录,目光坦荡而深邃,“张指挥使……位高权重,在太原,根基深厚,人所共知。至于其治军,倒也未见大的疏失。”

马录心下一沉,莫非此老亦有所顾忌? 正待再探,却听常泰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凝重异常,每一个字都仿佛重逾千钧:

“然,老朽归隐林泉,本已不问世事。唯有一事,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直视马录,“台端今日既问及此人,老朽便直言相告。坊间多有传闻,沸沸扬扬,指认那张寅,实乃正德年间祸乱三晋、罪大恶极之弥勒教巨寇——李福达!此事,老朽虽无确凿人证物证在手,然……” 常泰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一字一顿道:“以老朽所知所察,观其行止,听其风声,张寅即李福达,此事——不疑也!”

“不疑也!” 三字如同惊雷,在马录耳畔炸响!他心中狂澜顿起,面上却竭力维持平静,只眼中精光暴涨,追问道:“老先生此言……可有依据?事关朝廷命官,非同小可!”

常泰捋须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与愤懑:“依据?台端岂不闻代州旧案?杜蕙、徐文华、张英,三司会审,铁证如山!姻亲族人指认,岂是空穴来风?奈何……” 他冷哼一声,未尽之意,尽在眉宇间的鄙夷与沉重之中,“奈何勋贵之势,只手遮天!黄册可篡,宗谱可伪,指鹿亦可为马!老朽身在乡野,唯余一双老眼,一副枯肠,尚能辨忠奸,明是非!那张寅行走坐卧,眉宇间那股草莽凶戾之气,虽刻意掩饰,焉能尽去?此等化外妖邪,竟窃据卫所高位,手握兵权,实乃三晋之祸,朝廷之羞!老朽每每思之,痛心疾首!然力薄身微,徒呼奈何!” 言罢,重重叹息一声,满是无力回天的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