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窗帘缝隙时,知朝从冰凉的地板上坐起。
昨夜的泪痕在脸颊留下水痕,浮肿的眼睑压得视线发沉。
白鸟一族,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一直以来都清楚的事实,此刻却承载着拥有温度的记忆碎片,填补了灵魂某处缺失的那一块情感。
她机械地整理散落的便当盒,再用清水泼醒混沌的意识后。
她独自一人站在客厅里,默默注视着相框里父母温柔的笑容。
过往记忆如走马灯般循环播放,每一幕都像砂纸般磨着心口。
如果可以,她真的宁愿没有这些记忆。
安稳的当一个与世无争的穿越者。
什么救世主、大英雄那应该都是漩涡鸣人的头衔。
她只是想尽可能的保护好身边珍惜的每一个人而已。
可命运的齿轮在转动,她这才从混乱中惊觉,自己正是那只掀起风暴的蝴蝶。
胸口的压抑如巨石般沉重,她踉跄着推开房门,清晨的风裹挟着露水冷意扑面而来。
晨雾未散的街道依旧寂静如初,唯有急促的脚步声打破凝滞的空气。
一位俊秀的男孩,气喘吁吁的停在前方不远处,一脸忧虑的望着她。
额前碎发被风吹得凌乱,他墨色的眼眸里翻涌着惊喜,随后又换上担忧,一脸急切的冲上前,骨节分明的手指牢牢扣住她的手腕:
“你啊,为什么要偷偷躲起来啊!”
佐助的指尖隔着布料传来温热,知朝看着黑眸里的愠怒,声音沙哑,试图抽回手:
“....我只是需要时间。”
“所以你就选择从医院悄悄离开,自己一个人承担所有的情绪?”
佐助打断她,反手却握的更紧了,像怕她随时会化作虚影。
“失去一切的滋味,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他顿了顿,突然用力将她拽入怀中,带着颤音轻轻在耳边响起:
“独自承受就能好起来吗?.....这次换我陪在你身边吧。”
熟悉的气息包裹着她,记忆突然回溯到那个破碎的清晨。
当时她也是这样抱着崩溃的佐助,而今角色互换,才真切体会到那份深入骨髓的绝望。
延迟的悲伤如洪钟般轰鸣,跨越时空与当年的少年产生共鸣,震得胸腔生疼。
她的泪水终于决堤,滚烫的泪珠砸在佐助的衣襟上。
他们都是被命运灼伤的人,却在黑暗中、不同的时空中,寻找到了彼此的光。
知朝伸手抱住了佐助,心中涌起一丝庆幸。
至少,她改变了宇智波的命运。
佐助还有机会回到自己的家族里。
他的亲人依旧能在未来的某一天对他露出笑容,说出那句“欢迎回家”。
光是这么想一想。
知朝的内心仿佛也感受到了一丝慰藉。
这真是....太好了。
佐助感受到怀中的身躯微微颤抖,喉间泛起苦涩。
他收紧双臂,仿佛要将她的所有不安都隔绝在外。
就像当年她对自己做的那样。
他垂下眼睫,将下巴抵在了她柔软的发丝上,轻轻开口: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风掠过樱花枝头,将未说完的话语揉碎在簌簌飘落的粉白花瓣里。
两人坐在河堤上,望着眼前潺潺流动的河水,将沉默浸泡在春日的絮语里。
知朝指尖无意识地卷着岸边的草叶,轻轻扯下一片捏在手间。
余光里,佐助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微微颤动。
记忆里那个总把自己锁在仇恨里的少年,此刻却像摊开了最柔软的腹,任风穿过心口的缝隙。
“那个....惠子婆婆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佐助斟酌着开口,目光小心翼翼地落在她苍白的侧脸上。
知朝抿紧嘴唇,草叶在掌心被揉得发皱变形:
“我把她葬在了山顶。那里能看见整片山谷,还有风之国的方向...”
她的声音渐弱,最后几个字消散在掠过耳畔的春风里。
“这样啊。”
佐助沉默着拾起一颗鹅卵石抛向河面,看它在水面激起层层涟漪。
远处几只白鹭惊起,扑棱棱掠过泛着银光的水波。
他盯着那抹转瞬即逝的白影,忽然说:
“你被大蛇丸带走的时候,他的手下来找过我...”
知朝闻言,指尖骤然收紧。
她原以为大蛇丸会就此放弃,没想到依然觊觎着佐助的身体。
甚至是背着她悄悄的让音忍四人众去找他。
难怪君麻吕举办欢送会的那天,他们四人几乎同时都不在。
“他们为什么会找你?”她强作镇定,目光却死死盯着河面上逐渐扩散的涟漪。
佐助微微低头,声音暗哑:“他们说大蛇丸对写轮眼很感兴趣,我想趁此机会去救你,所以和他们离开了木叶。”他握紧了拳头,像是在隐忍什么。
“然后.....我遇到了哥哥。”
鼬哥?
知朝的呼吸微微一滞,她不明白为何鼬哥为何会与佐助在这一时间段相见。
但按目前来看,佐助并没有被带到大蛇丸面前。
那是不是意味着是鼬哥救下了他。
那会不会也将宇智波一族存活的事也透露给他了呢?
“你们聊了什么吗?”知朝紧张询问。
佐助双手抵在额头处,看着眼前的绿草,隐隐咬牙:
“什么都没说。我被弄晕后,醒来便发现自己已经在木叶的医院里了。”
佐助的声音闷闷的,像被浸湿的火焰,
“哥哥真的还活着,可他为什么现在的身份是木叶的叛忍。我不懂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恶鬼人到底对他做了什么?我现在就像一个什么也不懂的笨蛋,追着那毫无情报的仇人,什么也没做到....”
无端发泄而出的情绪令佐助自己都吃了一惊,他连忙抬起头,有些不自在的看向别处:
“抱歉,明明是来陪你的.....我自己却自顾自的说了一大堆....”
知朝望着佐助紧绷的下颚,那些压抑许久的不甘与迷茫仿佛化作实质的雾气,笼罩在男孩周身。
她指尖微颤搭在他的肩膀上,难言的苦涩弥漫在她口中:
“佐助,你觉得复仇真的很重要吗。”
佐助的身体瞬间僵硬,仿佛被这句话钉在了原地。
他盯着河面上漂浮的花瓣,看它们被水流卷着撞向堤岸,突然觉得那些破碎的粉色,就像自己千疮百孔的人生。
“不重要吗?”
他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带着无比沉重的恨意,“我活下来的意义,不就是为了找到哥哥和族人?不就是亲手杀了那个恶鬼人吗?”
风卷着细沙掠过堤岸,知朝突然明白了这份偏执背后的重量。
曾经,知朝只觉得“仇恨”是荆棘的牢笼,它会将佐助变成野兽,不仅伤害了自己,也推开了身边所有的人。
但这样认为的人,不过就是没有深刻体会过灭族所带来的疼痛,不过是个旁观者,喜欢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对别人的伤口指指点点,认为时间可以治愈一切,何必如此执着那道疤痕。
可疤痕终究是疤痕,它会留下痕迹,带着疼痛的记忆和遗憾永远的留在那人的心底。
就算她拯救了宇智波,但实实在在的依然给佐助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痛。
那个罪魁祸首是恶鬼人,也是她自己。
知朝眼底翻涌的情绪让佐助想起暴雨前的天空,压抑、暗沉,却藏着随时能撕碎乌云的闪电。
“佐助....其实我...”
“嘎———!”
一声悠长的鸦鸣从空中划过,打断了知朝接下来的话。
她瞳孔骤缩,将那可能改变事情走向的真相吞咽了回去,抿紧了嘴唇。
现在还不是时候吗?
“你想说什么?”佐助心情紧张,不自觉的捏紧了手指。
“我想说.....”知朝抬眸望注视着他,莹绿的眼眸映着漫天流云,“无论你如何选择,我会支持你的所有决定。”
她的声音如同春日里最坚韧的藤蔓,将誓言缠绕在每个震颤的音节里。
那些未说出口的愧疚与决绝,都化作眼底深沉的光。
无论是知道真相后,你是怨恨还是原谅,我都会全然接受。
因为这是你的权利。
因为我和你感同身受。
河风卷着寒意掠过脖颈,佐助微颤的眸光里,倒映着知朝有些苍白的面容。
突然想起无数个孤身夜行的夜晚。
月光下的复仇执念如影随形,而此刻,面前的人却愿意走进这片黑暗,握住他颤抖的手,告诉他“我在这里,我会支持你”。
少年紧绷的脊背突然泄了力,长久以来包裹着他的坚冰开始消融。
喉结滚动着,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里带着陌生的颤意:“知朝...”
这声呼唤像是穿越了漫长的时光隧道,终于抵达了某个温暖的彼岸。
“谢谢你。”
远处的天空一片湛蓝,暖阳的金晖洒在河面上,波光粼粼。
知朝与佐助贴着肩头,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感受着彼此的存在。
乌鸦的啼叫已经消失不见,唯有樱花簌簌落在水面,与河水的低语。
在这片被暖阳笼罩的河堤上,其中一个灵魂,终于找到了可以短暂栖息的港湾。
而另一个灵魂,则独自承受这内心的煎熬,在庆幸与负罪之间来回撕扯,安静等待着对她的最后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