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 的身影在高低错落的屋脊上如履平地,黑色衣摆被风掀起,像一道贴地掠行的暗影。
她回头看了眼身后紧追不舍的鹿丸,借着茂密的树林、岩石作为临时掩体,不断变向折返,试图用复杂的路线打乱他的追击节奏。
鹿丸的速度并非顶尖,但胜在惊人的计算能力。
他的影子模仿术并非一味地直线延伸,而是如同有生命的黑色溪流,提前埋伏在知朝可能经过的路径上,进行封堵和拦截。
“左边!”鹿丸低喝一声,影子猛地向左前蔓延。
几乎同时,鬼面人果然向左微倾,似要跃向那边的空地。
但就在影子即将合围的刹那,她将短刀插在地面借力,身体以一个近乎违背惯性的转弯,轻巧地折向了右侧,让黑色的影子扑了个空。
几次三番,皆是如此。
甚至有一次,鬼面人故意挥刀斩断头顶斜伸的树枝,阳光骤然倾泻而下,不仅晃了鹿丸的眼,更将地面的影子切割得支离破碎,彻底断了他的操控路径。
鹿丸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握着苦无的手微微收紧,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烦躁:
“麻烦死了… 这家伙,简直像和我对练过无数次一样。”
他索性换了策略,让影子佯攻左侧屋顶,真正的杀招却贴着地面,绕到右侧矮墙后悄然埋伏。
可那人仿佛脑后长眼,就在影子即将缠上他衣摆的瞬间,他轻轻踩踏树枝借力,身体如纸鸢般飘起,再次让那看似必中的一击落了空。
这种级别的预判和应对,绝不仅仅是实力强大就能解释的。
它需要对他奈良鹿丸个人的思维模式、战术习惯有着极深的了解。
【戴着鬼面具的人.....很有可能是知朝。】
鸣人之前的话语此刻突然清晰地回响在鹿丸脑海里。
他心脏猛地一跳,一个名字几乎要脱口而出。
难道…真的是她?
知朝?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藤蔓一样迅速缠绕住他的思维。
那种灵动的身法,那种看似规避实则不愿正面冲突的态度,以及这种对自己了如指掌的熟悉感......
除了那个和他在棋盘上互相对弈棋术,讨论战术的白鸟知朝,还能有谁?
鹿丸的目光瞬间变得复杂起来,交织着震惊、困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既想追上去揭开真相,又怕真相真的如他所想。
如果真的是她,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又为什么叛逃村子和“晓”扯上关系?
无数的疑问几乎要让他的思维陷入混乱,但强大的理智强行将情绪压了下去。
他需要验证,需要一个决定性的证据。
说不定.....其实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午后的阳光开始倾斜,将树林中的影子拉长。
鹿丸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点,更长的影子意味着更广的操控范围和更多的战术可能。
他一边维持着追击,大脑一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将周围的环境细节尽数纳入计算:
那棵歪脖子树投下的狭长阴影、地面上一段裸露的、寸草不生的干燥土地、以及前方一处微微凹陷的洼地……
“就是那里了。”鹿丸心中瞬间拟定了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
他故意让影子的追击速度放缓了半分,显露出一丝力不从心的疲态,同时开口,声音带着刻意营造的焦躁:
“可恶…影子快要够不到了!”
前方的鬼面人身形似乎微微一顿,但并未完全放松警惕,依旧灵巧地避开地面上一道普通的影子延伸。
就在这时,鹿丸猛地结印变式。
他并未直接攻击对方,而是操控着影子,窜入旁边那棵歪脖子树投下的巨大阴影之中。
这一下极其隐蔽,仿佛影子融入了更大的黑暗里,暂时从“辛”的视觉中“消失”了。
几乎同时,鹿丸脚下故意一滑,踩碎了一块松动的石头,身体一个踉跄,向着侧前方扑倒而去。
这个破绽微小却致命,是陷阱,也是赌注。
赌的是对方如果真的是他猜想的那个人,绝不会对此无动于衷。
就在鹿丸紧张的心情中,那个鬼面人的身形再次出现了一刹那的迟疑和凝滞。
他心脏猛的一紧,咬牙将影子以远超之前的速度和精准度猛地弹射而起,瞬间连接上了对方因停滞而留下的阴影里。
“影子模仿术,成功。”
知朝的身影彻底僵住,定格在原地保持着前倾欲走的姿势,连指尖的微动都被牢牢锁住。
风似乎都停滞了,只剩下远处树叶的沙沙声,衬得此刻的寂静格外沉重。
鹿丸缓缓直起身,微微喘息着,维持着结印的姿势,操控着对方转过身,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他停在鬼面人面前,沉默了许久,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最终只发出低沉而微颤的声音:
“....... 是你吗?知朝。”
被鹿丸认出,知朝并没有感到多么意外。
毕竟自己露出的破绽太多,以鹿丸的智商,猜到真相只是时间问题。
面具下,她轻轻叹了口气,不再伪装,恢复了那清亮而熟悉的本音:
“没想到这次,还是输给你了,鹿丸。”
尽管已有猜测,但亲耳听到这确认无疑的声音,鹿丸还是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被人当胸击了一拳,呼吸都窒住了。
内心那一点点微弱的、希望自己猜错的侥幸心理,被彻底粉碎。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通过影子模仿术操控着对方的动作。
只见那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僵硬地、缓慢地抬起,模仿着他的手势,一点点伸向那张诡异的恶鬼面具。
指尖触碰到冰冷的木质,然后缓缓用力,将面具轻轻摘了下来。
温暖的阳光柔和地洒在她脸上,勾勒出熟悉的轮廓。
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莹绿眼眸,此刻正平静地、甚至带着一丝无奈地看着他,清晰地倒映出他脸上无法掩饰的震惊与剧痛。
鹿丸知道,当面具摘下的这一刻,就意味着......
他们此刻彻底站在了彼此的对立面。
往日那些在棋盘上的嬉笑、在夕阳下闲聊的日常……再也回不去了。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为一句带着痛楚和极度不解的质问,声音干涩而沙哑:
“为什么……知朝。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知朝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解释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她看着鹿丸微红的眼眶,最终只是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声音轻得像风:
“我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鹿丸。但… 我不能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