纲手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
她没有转头,目光依旧望着远方被雨雾笼罩的木叶,声音尽量压得平稳:
“晓组织提出了交换条件。这意味着,他们至少现在还需要自来也活着作为筹码。”
“那个条件,是要用我去交换吗?”
纲手迎上他的目光,看到了那深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情感。
她点了点头,语气沉重:
“是的。他的条件就是七天后,神无毗桥,用你交换自来也。”
鸣人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
“那就换啊!我去!我去把好色仙人换回来!”
“笨蛋!”纲手忍不住厉声喝道,“你以为这是什么?过家家吗?!你知道把你交出去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木叶失去了九尾人柱力!意味着晓组织离他们的目标更近了一步!意味着你可能会有危险!”
“我知道!我都知道!”
鸣人猛地站起身,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可是我不去的话,好色仙人一定会被那些家伙杀掉的!他是因为去调查晓,是因为想要保护村子,保护我……才会被抓走的啊!”
他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吼出这些话,胸膛剧烈起伏着。
“他是我的师父!是教会我螺旋丸,是告诉我不要放弃,是相信我一定能成为火影的人!”
鸣人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执拗,
“我怎么能……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如果连自己的师父都保护不了,我还当什么火影?!我还守护什么村子?!”
他看着纲手,眼神灼热得几乎要烧伤她:
“婆婆,你也是好色仙人的同伴不是吗?你也很担心他对吧?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不能去救他?!”
纲手看着眼前这个情绪几乎崩溃的少年,看着他眼中那份毫不掩饰的、对同伴的珍视甚至超越自身安危的纯粹情感,她准备好的所有关于“村子大局”、“战略考量”的说辞,都卡在了喉咙里。
她想起了自来也那家伙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想起他一次次为村子出生入死,想起他对自己那份几十年未曾改变的笨拙又真诚的心意……
她的拳头紧紧握起,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鸣人……”
纲手的声音有些沙哑,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没有人想放弃自来也。但是救他的方法,不止‘交换’这一种。卡卡西和情报部门已经在制定计划,我们会尝试在交换前找到他的关押地点,或者在交换过程中设伏,抓捕晓的人,把他救出来。”
“真的吗?!”鸣人眼中瞬间爆发出强烈的光彩,像是濒临熄灭的火焰重新被点燃。
“我会竭尽全力。”纲手郑重地承诺,但她的眼神随即变得无比严肃,“但是鸣人,你要明白,我们面对的敌人非同小可。晓组织里有我们曾经的同伴,如今却是站在对立面的强大敌人。”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着鸣人,一字一句地报出那些名字:
“宇智波鼬,白鸟知朝,还有……下落不明,但不能排除可能的宇智波佐助。无论他们因为什么原因叛逃组织,现在,他们都是木叶的威胁,也是我们救回自来也道路上的阻碍。”
当“白鸟知朝”这个名字从纲手口中清晰地说出时,鸣人浑身猛地一僵,仿佛被无形的利箭穿透心脏,传来一阵尖锐的抽痛。
他下意识地用力摇头,声音带着近乎恳求的否认:
“不会的!知朝她……她不会伤害好色仙人的!好色仙人也是她的师父啊!她不会这么做的……”
内心的声音在疯狂呐喊,与冷酷的现实激烈冲突着。
知朝的身影在他脑海中浮现,那样清晰,与他心中“晓”那种阴冷、残忍的形象格格不入。
他拒绝相信,拼命地想为她寻找理由。
纲手看着鸣人脸上毫不掩饰的痛苦和挣扎,心中叹了口气,但语气却更加冰冷现实:
“可她现在是晓组织的成员,是木叶的叛忍,这是不争的事实。鸣人,逃避改变不了什么。”
她又靠近了一点,目光如炬,紧紧锁定鸣人闪烁不定的蓝色眼眸,问出了那个最残忍的问题:
“如果……七天后,在神无毗桥,你遇到了她。如果她挡在你救援自来也的路上……”
“你知道该怎么做吗?鸣人。”
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这句话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鸣人的灵魂上。
怎么做?
对知朝……动手吗?
那个他偷偷喜欢了很久,把她的笑容珍藏在心底最柔软地方的女孩?
那个在他被全村人排斥时,少数会对他露出真诚微笑的同伴?
可是……好色仙人……
那个教会他忍道,给予他父辈般关怀,是他最重要亲人之一的老师……
剧烈的痛苦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两种同样深厚、同样无法割舍的情感在他心中疯狂撕扯、搏斗。
一边是静谧萌芽却刻骨铭心的爱恋与信任,一边是如同家人般不可替代的亲情与责任。
他该怎么办?
鸣人的脸色变得惨白,嘴唇颤抖,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的皮肉,渗出血丝混入雨水中也浑然不觉。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痛苦地闭上眼,将翻江倒海般的情绪死死压抑在胸腔里,身体因为极致的内心冲突而颤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刀割般的疼。
雨水冰冷地拍打在他身上,却远不及他此刻内心的煎熬。
对知朝动手?
救好色仙人?
知朝是叛忍……
好色仙人会死……
不……不会的……知朝她……
可是……如果她真的……
“嗬……嗬嗬……”
他的喉咙里发出痛苦的抽气声,胸口剧烈起伏着,却感觉氧气越来越少,窒息感像藤蔓般缠绕住他的脖颈,让他几乎要昏厥过去。
视野开始模糊、旋转,周围的声音都变得遥远而不真切。
他感觉自己的手脚开始发麻,血液变的冰冷不再流动。
“鸣人!鸣人!冷静下来!深呼吸!” 纲手看到他情况不对,立刻蹲下身,用力抓住他冰冷颤抖的肩膀,大声喊道。
但鸣人已经听不进去了。
极度的情绪波动引发了生理上的过度换气,他倒在地面蜷缩起身子,双手无意识地抓着自己的胸口,仿佛想要撕开那层阻碍呼吸的无形屏障。
雨水无情地打在他苍白的脸上,让他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鸣人!”
纲手心中大骇,立刻检查他的状况。
“听着!深呼吸!慢一点!跟我学!吸气——呼气——”
她放慢了自己的呼吸,用沉稳的声音引导着他,同时紧紧握住他冰冷僵硬的手,试图传递一丝力量和安定。
看着倒在地上痛苦喘气的鸣人,纲手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她意识到这个抉择对鸣人而言,远比她想象的更加残酷。
这不仅仅是任务与情感的冲突,更是将他心中两份同等重要的珍视,放在了对立的悬崖两边,逼迫他做出选择。
而这种选择,对于一个将“羁绊”视为一切的少年来说,无异于将他的灵魂生生撕裂。
“没事的……会没事的……”
她低声说着,不知道是在安慰鸣人,还是在说服自己。
雨依旧在下,冲刷着周围的一切。
鸣人仿佛坠入了最冰冷的地窖,陷入了一片潮湿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