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知欢此刻很纠结。
段流筝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一副害怕但又舍不得富贵的样子,实在是有点……碍眼。
“想好了吗?”段流筝没什么耐心了,他看了看天色,这里距离石安县还有些路程。
又回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视线又落到那个破旧板车上。
段流筝想,一个破板车,一个女子加一个孩童,要推着他,恐怕更是难上加难,天黑都不一定能走得到石安县。
但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路知欢觉得她天天跟个鬼待在一起,她怕是会疯。
“内个,我想好了。”路知欢一把拉住了身旁的小六,“我这人喜欢脚踏实地……”
说完,她使出了洪荒之力,拉着小六就跑。
996:“……”
他一边被拽着跑,一边不解开口,“姐,你不富贵险中求了?”
“求个屁的求!“姑奶奶我是算命捉鬼的没错,那都是骗人的玩意儿啊,真鬼呀,这玩意儿谁受得了?”
她以为自己的速度有够快,决心够坚定,就能将那个鬼魂甩的远远的。
然而她还没等跑出多远,段流筝的魂体就不受控制的被“吸”向了她的方向。
路知欢终于跑到了板车旁,一扭头……
“啊啊啊啊啊啊!”
段流筝的魂体,正以一种诡异又带点惊愕的状态停在了她的三丈之内。
“你你你别跟着我!”路知欢吓得简直要魂飞魄散,脚下跑的更快了。
无论她跑的多快,那个男人的魂体就轻飘飘的跟着她。
她不死心,再次发力,绕着林子跑,突然转个方向跑,快跑,慢跑,急停,转圈。
而段流筝的魂体自始至终像个没有感情的挂件,或者是像一个被她拽着跑的“牵线风筝”。
他尝试过“抵抗”,但他的魂体就是不受控制的就被她的身影牵着走了!
最后,路知欢彻底脱力了,喘的像个破风箱一样,腿软的也像面条,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而段流筝的魂体也终于能够“停”下来了。
路知欢毫无形象的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汗如雨下。
段流筝沉默了半晌,用一种听不出情绪的语调缓缓道,“看来,无论你跑多远……”
他顿了顿,给出了一个让路知欢绝望的结论,“我都得跟着。”
路知欢也知道了,这个男鬼不是故意跟着她的。
她躺在地上,简直欲哭无泪,碰着个尸体,附赠一个活鬼。
还是甩不掉的那种!
这还真是……阴魂不散呐!
她挣扎着坐起身,扯了扯胸前汗湿的衣服,看着那张俊美却讨嫌的脸,悲愤交加。
最终,彻底认命道,“谈谈吧!”
段流筝飘的近了一些,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女子,“送我回京城,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他没有急着把身份先告诉她,不妨等到了京城再说。
路知欢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说啥?”
“京城?”
“大哥,这里是石安城,距离京城……”路知欢伸出一只手朝着他比了比,“少说有五百里呀!”
开什么国际玩笑?
诶?
国际是什么际?
路知欢摇摇脑袋,“这得走到猴年马月去啊!”
这十月份了,越往后天气越冷,如果还在外面行走,岂不是要冷死!
再说了,身上就这几个铜板,她们姐俩是吃了上顿没下顿,还敢跑那么远?
小六就在不远处,已经把板车推到了段流筝的身体旁。
正一个人叽叽喳喳的把他的身体往板车上搬呢!
路知欢,“……”
小六见她望过来,还像捡了个宝贝似的,兴奋朝着她招招手,“姐,你快来,富贵险中求啊!”
路知欢仰头,长长的、绝望的叹了一口气,“啊啊啊行吧行吧!”
她撑着发软的双腿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老娘也算做了件善事儿。”
她耷拉着个脑袋,有气无力的朝着小六的方向走。
段流筝的魂体自然也如同被牵引着,沉默的飘在她身后。
小六看到路知欢,如同见到了救星,“姐,快来搭把手,我搬不动他。”
路知欢翻了个白眼,认命的走上前。
折腾了这么一大圈儿,她才有心情仔细打量一下地下躺着的“人”。
此人面容俊美,而并非阴柔,而是带着一种棱角分明的锐利。
额头饱满,剑眉斜飞入鬓,即便双眸紧闭,眼窝的深邃轮廓也依旧清晰。
睫毛长而密,鼻梁高挺,唇形菲薄。
紧抿着,透着一股隐含痛苦的痕迹。
他脸上的皮肤并非是死人的青灰,反而呈现出一种苍白的润泽。
她抬手在他的脸颊上戳了戳,触手微温,不像死人……
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静谧、俊美、了无生机。
长得还怪好看的。
路知欢又看了一眼他的身上,并没有任何明显伤口。
又看了看周围,草地杂乱,周围还有一些木屑残骸,有少许血迹,并不是他的。
她有些好奇他是怎么死的了。
她这么想的,也就这么问了,“你是怎么死的呢?”
小六看了她一眼,“姐,你和谁说话呢?”
“小孩子少打听。”路知欢随口应付了一句。
段流筝飘上前,低头去看自己的身体。
他故意和随从走散,骑了马,轻装简从,没想到体内旧伤复发,就像是逐渐心力衰竭,心肌窒息而死。
具体的他自己也不知道。
路知欢凑近了些,看着他的嘴角,她抬手抹了一下,只有一丝丝的一丝丝的血沫。
她脑海里有什么东西要冒出来?
见她这样亲昵的触摸自己,段流筝有些别扭,抬眼看了看天色,催促,“先别看了,走吧,天都黑了!”
路知欢收回手,在他的衣服上随意抹了抹,这才动手和小六一起把这位“富贵饭票”往板车上搬。
一边吭哧吭哧的抬,一边瞄了一眼飘在一旁的段流筝。
忍不住抱怨,“看着挺瘦,怎么死沉死沉的!”
段流筝接收到她幽怨的眼神,淡淡撇开视线,他什么都碰不到,所以,爱莫能助。
人被放上板车,板车被他的身体压的吱呀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了。
段流筝眉头微蹙,“你这车……”
路知欢对着他的魂体没好气道,“就这条件,爱待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