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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谪离 > 卷五:人皇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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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衙大门前的青石板广场上,此刻已是狼藉一片。

数十名府兵横七竖八地躺倒在地,痛苦地翻滚呻吟,有的抱着扭曲的手臂,有的捂着凹陷的胸腹,有的则抱着脑袋蜷缩成一团。

刀枪散落一地,盾牌歪斜,折断的枪杆和碎裂的箭矢随处可见。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汗臭和淡淡的血腥味。

林云轩拄着洛雨剑,微微弯着腰,大口喘着粗气,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浸湿了鬓发。

他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腕,心中却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虽然疲惫,但体内那股温热流转的气息,却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清晰、有力。

此时不由想起当初也是在这池州城,与石舵主刺杀宁岳时,仅仅是对付几个官差,就险象环生,几乎丢了性命。

如今面对数十倍于己的敌人,虽然只是些不通修行的普通人,但能轻易战而胜之,甚至未下死手,这前后的差距,恍如隔世。

果然,踏上修行路,已是天壤之别。

而舟奕也已收剑回鞘,负手而立,面色依旧带着些许苍白,但气息沉稳,青衫之上纤尘不染,目光平静地扫过外围那些依旧持着兵刃、却个个面如土色、眼神惊惧、再不敢上前一步的残余府兵,声音清朗,清晰地传遍整个广场:

“诸位,在下等无心与你们死战,更无意伤害无辜。今日贸然闯入府衙,只为求见此地州府大人一面,了解池州大疫详情,以寻破解之法。还请诸位让开道路,莫要再做无谓牺牲。”

那些士兵面面相觑,握着兵器的手都在微微发抖,眼前这些人的恐怖,他们刚刚亲眼目睹,同伴们的惨状犹在眼前,谁还敢上前?

可州府的严令犹在耳边,擅离职守,放人闯入,事后追究起来,同样是掉脑袋的大罪!一时间,进退维谷,无人敢动,也无人敢让,僵持在原地,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时刻——

沉重的府衙朱漆大门,再次缓缓向内开启。

同时,一个带着阴冷戏谑、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声音从门内的阴影中清晰地传了出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傲慢与杀意:

“让行?哈哈哈哈哈哈!好大的口气!胆敢擅闯府衙重地,打伤官差,还敢大言不惭要见州府?我看你们几个,是活腻歪了!”

此声一出,如同潮水般“哗啦”一声,原本拦在府衙外的府兵迅速向两旁分开,让出一条直通大门的宽阔通道。

林云轩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向那洞开的大门:

只见一名身着华贵紫色道袍、身形瘦高如同竹竿的山羊须道人,正悠然自得地踱步而出,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慢条斯理地捋着那三缕油亮光滑的山羊胡,脸上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猫戏老鼠般的嘲弄笑意。

他步伐看似缓慢,却几步便已跨过门槛,来到广场中央,正好站在林云轩四人面前数丈之处,与舟奕遥遥相对。那双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如同毒蛇锁定猎物,最终落在了身着黑白道袍的舟奕脸上。

“哼,看来还是个同行?”紫虚道人从鼻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下巴微微抬起,姿态倨傲到了极点,“怎么?自认为学了点三脚猫的功夫,懂了些许粗浅的法力,就以为天下之大,可以任尔等肆意妄为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他捋着胡须的手停住,指向四人,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一股凛然的傲气:

“只可惜啊,你们运气不好,偏偏撞到了本道爷的手里!今日,就让尔等井底之蛙,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道法玄通!记住本道爷的名号——紫虚道人!也好让你们死个明白!”

话音未落,他眼中厉芒爆射!那原本慢悠悠捋着胡须的右手猛地抬起,宽大的紫色袍袖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一股阴冷刺骨的狂风平地卷起!风中竟隐隐夹杂着凄厉的鬼哭狼嚎之声,只见袖袍鼓荡间,一道墨黑如浓烟、却又凝练如实质的气流,带着令人作呕的腥臭与刺骨的寒意,直扑向站在最前方的舟奕面门。

然而,就在那黑气即将触及舟奕青衫衣角的刹那,他周身那层若有似无的纯白真气,骤然间变得清晰凝实了一瞬!

其无声地流转,形成一个薄如蝉翼却又坚不可摧的屏障,墨黑的邪气撞上这层纯白真气,竟如同滚汤泼雪,发出“嗤嗤”的轻响,迅速分解、溃散。

不过眨眼之间,那道声势骇人的黑气攻击,便彻底消散在空气之中,只余下一丝淡淡的、令人作呕的腥臭,很快也被清晨微凉的空气冲散。

舟奕依旧伫立在原地,青衫拂动,面色平静如古井深潭。

这份平静,这份淡然,落在紫虚道人眼中,却比任何嘲讽和辱骂都更加刺眼!那是一种赤裸裸的、居高临下的漠视,是把他引以为傲的功法,当成了不值一提的尘埃。

“好!好!好!”紫虚道人脸上的狞笑瞬间僵死,随即化作一片铁青,额头青筋根根暴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怒和被羞辱的狂躁,“看来是本道爷小瞧了你!倒还真有些护身的本事!”

他眼中最后一丝轻佻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毒蛇般的阴冷和孤注一掷的疯狂。

“既如此,便让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井底之蛙,见识见识本道爷真正的法宝!”紫虚道人厉啸一声,右手猛地一拍腰间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布袋!

随后,一道刺目的黑紫色邪光骤然从布袋中激射而出。

那邪光在空中滴溜溜一转,迎风便涨,瞬间化作一杆足有丈许高的巨大黑紫色旗帜。

旗帜无风自动,猎猎作响,旗面非布非帛,更像是由某种蠕动的、粘稠的紫黑色邪气凝聚而成,上面用惨白的、仿佛人骨研磨成的粉末绘制着无数扭曲诡异、令人望之生畏的符文。

整杆旗帜散发出一股浓郁到极致的阴邪气息。

“桀桀桀桀!”紫虚道人双手掐诀,脸上浮现出病态的狂热与得意,声音因激动而变得尖利刺耳,“此乃本道爷耗费整整十年心血,日夜祭炼而成的无上法宝——人皇幡!能死在此幡之下,是尔等蝼蚁的造化!今日,便用尔等精血神魂,为我的宝幡再添几分威能!统统给我去死吧!”

他话音未落,掐诀的双手猛地向舟奕四人方向狠狠一指!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间应有的尖啸,猛然从那人皇幡中爆发出来。

而周围那些侥幸未被波及、还勉强站着的府兵,被这魔音贯耳,一个个抱着脑袋发出凄厉的惨叫,眼耳口鼻中竟渗出丝丝鲜血,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成片瘫软在地,痛苦地翻滚抽搐,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整个广场,除了林云轩四人,再无一个站立之人。

与此同时,人皇幡剧烈震动,粘稠如实质的紫黑色邪气如同沸腾的墨海,疯狂地从幡面中喷涌而出。

那邪气在空中迅速凝聚、扭曲、变形,化作无数道半透明、面容扭曲痛苦、散发着浓郁死气与怨毒的幽魂,它们张牙舞爪,发出无声却直透灵魂的哀嚎,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食人鱼群,铺天盖地、遮天蔽日般朝着舟奕、林云轩、苏翎、司予四人猛扑而来。

司予脸色煞白如纸,看着那漫天扑来的狰狞鬼影,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若不是舟奕在之前便是已经给她下了清心咒符,此时她怕是也与那些府兵一样动弹不得。

而舟奕,面对着这遮天蔽日的怨魂狂潮,那双始终平静无波的眸子深处,终于掠过了一丝冰冷的、如同万载玄冰的寒意,缓缓拔出了身后的道剑。

“锃——!”

一声清越悠长的剑鸣,骤然撕裂了怨魂尖啸带来的压抑死寂。

剑身呈现出一种温润如玉的质感,就在出鞘的瞬间,无数玄奥繁复、蕴含着至纯至阳、涤荡乾坤气息的道纹符箓,如活物般自剑身内部浮现,纯粹而磅礴的道家真炁如无形之焰,在剑身周围凝聚,散发出一种浩然正大、涤荡邪祟的煌煌威势。

“离火聚炁,真阳敕剑!律令覆锋!”

下一刻,舟奕手腕微转,对着那迎面扑来的、粘稠如墨的紫黑色邪气洪流,简简单单地挥出一剑。

一道凝练到极致、纯粹由道纹真炁构成的剑气,无声无息地向前斩去!

粘稠的紫黑色邪气、狰狞咆哮的怨魂幻影,在这道纯粹道纹剑气的锋芒之下,发出无声的哀嚎,瞬间被撕裂,剑气所过之处,留下一条短暂而清晰的、被纯粹清气涤荡过的轨迹。

漫天扑来的怨魂狂潮,竟被这一剑硬生生从中斩开一道巨大的豁口。

“什么?!”

紫虚道人脸上的得意和疯狂瞬间凝固,化作一片惊骇欲绝的惨白,眼睛瞪得几乎要凸出眼眶,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人皇幡煞气,竟被对方如此轻描淡写地一剑斩断!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眼前这个看似年轻、气息沉静的青衫道士,其修为之深厚、道法之纯正,恐怕……绝不亚于自己!甚至……可能更强!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神经。

但看着手中那杆耗费十年心血、寄托了他所有野望的人皇幡,紫虚道人眼中瞬间又涌上孤注一掷的疯狂。

“不!不可能!我的宝幡是无敌的!”他嘶声厉吼,如同输红了眼的赌徒,双手更加疯狂地掐动法诀,体内邪异法力不顾一切地涌入人皇幡中。

人皇幡剧烈震颤,幡面上那些惨白的人骨符文仿佛活了过来,发出妖异的光芒,更加浓郁、更加粘稠、带着刺鼻血腥味的紫黑色邪气再次汹涌喷薄,凝聚成更多、更狰狞的怨魂,悍不畏死地再次扑向那道正在缓缓弥合的剑气豁口,试图将其淹没。

然而,就在这邪气再次翻涌的瞬间:

“轩儿!”

“明白!”

两道清喝几乎同时响起!

蓄势已久的林云轩与苏翎,身影化作两道纠缠的流光,自舟奕斩开的豁口处,两人没有分毫迟滞,向着紫虚道人疾射而去!

林云轩手中的洛雨剑清寒暴涨,剑招凌厉迅捷,每一剑挥出,都精准地斩碎数道扑近的怨魂煞气,剑光过处,怨魂哀嚎溃散,如逆流而上的箭矢,目标直指正在疯狂催动法力的紫虚道人。

那凌厉的剑光精准地撕开了前方最密集的阻碍,为身后的苏翎强行开辟出一条通路。

苏翎的身影如影随形,紧贴着剑风开辟的通道翩然而至,翩若惊鸿。

剑罡以精妙绝伦的角度和轨迹,轻柔却致命地将侧翼与后方袭来的阴魂怨气无声消弭。

两人的动作快得令人眼花缭乱,林云轩每一次炽热如火的斩击,都像是在为苏翎下一步的绞杀铺平道路,而苏翎每一次剑网收束,又恰好清除了可能干扰林云轩下一次冲锋的隐患。

二人的身影在疾驰中交错、掩护、推进,两道阴阳截然不同的剑意,此刻却如同心意相通,化作一体的双生之剑。

“什么?!”

紫虚道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两道致命的锋芒已破开重重怨障,如同附骨之蛆般杀到近前,那恐怖的速度,那令人窒息的配合节奏,让他头皮瞬间炸裂。

他万万没想到,除了那深不可测的青衫道士,这两个看似年轻的小辈,竟也拥有如此强横的实力和不俗的剑术,那凌厉的剑光、精妙的配合,绝非庸手。

“该死!”紫虚道人再也顾不得全力催动人皇幡,一边手忙脚乱地掐诀指挥部分怨魂回防拦截林云轩和苏翎,一边狼狈不堪地向后急退闪躲,那副高高在上的仙师姿态荡然无存,只剩下仓皇逃命的惊恐。

“停!停手!!”紫虚道人一边狼狈地躲避着擦身而过的凌厉剑气,一边扯着嗓子尖声大叫,声音因为恐惧和急促而变了调,“道友!误会!天大的误会啊!我们之间无冤无仇!何必生死相搏?!不如先停手!坐下来好好谈谈!万事好商量啊!!”

他试图用言语拖延,眼中闪烁着狡诈的光芒,希望能争取喘息之机,或者寻找脱身之策。

然而,回应他的,是舟奕手中那柄萦绕着纯正道纹真炁的长剑,再次挥出的又一道清冽剑光!剑光如瀑,再次将一片扑来的怨魂煞气净化得干干净净!

舟奕的目光穿透怨魂的阻隔,冰冷地锁定在紫虚道人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上,声音如同万载寒冰,清晰地传入对方耳中:

“误会?阁下这所谓的‘人皇幡’,煞气冲天,怨魂缠缚,炼制之法残忍歹毒,分明是至阴至邪、天道不容的‘万魂幡’!何来人皇之尊?不过是你欺世盗名、粉饰罪孽的遮羞布罢了!”

紫虚道人被舟奕一语道破法宝根脚,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他一边拼命闪躲林云轩和苏翎越来越近的剑锋,一边色厉内荏地吼道:“名……名字不过是个称呼!道友何必执着于此?!咱们先停下!有话好说!”

舟奕眼中的寒意几乎要凝成实质,他一步踏前,手中长剑道纹流转,清气勃发,将周围再次涌来的怨魂迫开,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

“万魂幡的炼制,需以无数生魂为引,经年累月以邪法折磨祭炼,令其怨气冲天,永世不得超生!此等行径,惨绝人寰,有伤天和!早已被天下正道宗门共列为禁术!凡修习、炼制、使用者,人人得而诛之!”

剑锋遥指紫虚道人,字字如刀:

“而你,身披道袍,却行此灭绝人性、逆天而为之举,一身邪气,何曾有我道家半点清静无为、济世度人的影子?你,根本就不是什么道家弟子!不过是一个窃据道门之名的邪魔外道!”

“今日,便是你伏法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