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叔叔在笑?”韩松听着盲童天真无邪的描述,浑身一个激灵。
这可不是什么童言无忌,槐林这地方,一草一木都透着古怪。
他立刻调取了近几年的星空影像,一帧一帧地对比。
果不其然!
那些夜间随机亮起的局部光斑,分布的位置竟然与十三年前归墟号坠落的轨迹投影完美重合!
这哪是什么树木的情绪响应,分明是洛羽尘那小子在宇宙中留下的“回声”!
“我去,这都能行?”韩松挠了挠头,感觉自己的脑回路有点不够用了。
他没有再试图用科学的逻辑去解释这一切,那玩意儿在槐林这地儿,不太好使。
反倒是一拍大腿,做了个骚操作:组织志愿者编织了一批“无序灯笼”,让它们随机悬挂在林中。
“让光自己选地方落脚,这才叫尊重逝者,尊重科学!”韩松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当夜,千万盏灯笼如同被赋予了生命,齐齐自燃。
光影交错,斑驳陆离,整个槐林仿佛变成了一条倾泻人间的光之星河。
而与此同时,火星。
艾琳娜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关闭火星基地所有的外部传感器,完全依靠自己的皮肤去感知环境的变化。
这在外人看来简直是不可理喻,但在艾琳娜眼中,那些冰冷的仪器根本无法捕捉到宇宙中真正的“心跳”。
她要用最原始的方式,去感受洛羽尘留下的痕迹。
第三日深夜,艾琳娜的指尖传来一阵刺痛。
她低头看去,一滴槐苗根系分泌的液体滴落在她的手背上,瞬间蒸发,化为一阵熟悉的、带着金属与焦糖混合气息的气流。
那是洛羽尘熄灭紫焰烛火那夜,特有的味道!
艾琳娜没有做任何记录,只是缓缓将掌心贴在地面上,轻声问道:“你是怕我们忘了怎么呼吸吗?”
地面传来一阵轻微的颤动。
紧接着,整片槐林的叶片同时闭合,又缓缓展开。
叶片上的脉络,竟然拼凑出了一句话:
“不是忘,是你们现在比我更懂活着。”
这句话,仿佛带着洛羽尘独有的温柔和坚定,瞬间击中了艾琳娜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另一边,在木星的环带之上。
乌兰发现,节律共同体的成员们开始自发地模仿一些“无意义的动作”。
一名厨师切菜时,总会多划一刀;一名孩童走路时,总是喜欢踩特定的裂缝……
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动作,经过乌兰的统计,竟然全部暗合了归墟号舰桥日常声响的节奏!
起初,乌兰以为这是集体记忆的渗透,是人们对过去的怀念。
直到某一日,她在婴儿的啼哭声中,捕捉到了一段极其轻微的摩斯码——“别等”已经被改写为了“我在”!
乌兰猛然醒悟:他们不是在复制过去,而是在用现在的生活,重新编写洛羽尘存在的语法!
“真正的继承,是从不需要刻意记住开始的。”乌兰喃喃自语,随即烧毁了最后一本行为规范手册。
在灰烬之中,她用手指艰难地写下了这句话。
而在地球的地下城,老陈的孙女在学校发起了一项名为“心跳日记”的活动,鼓励同学们每天记录一次让自己心跳加速的瞬间。
第三周,老师们发现,全班学生的梦境中出现了一个惊人的相似之处:他们都梦见一位穿着旧式军装的男人,站在教室的窗外,对着他们微笑。
他从不说话,只是轻轻地点头。
校长默默地摘下了教室里的电子屏,换上了一面老式的手工挂钟。
指针摆动的声音,与学生们的心跳声同步。
当晚,全球语脉节点同步播放了一段无声的影像:归墟号的残骸缓缓重组,但最终并没有变回战舰,而是化作了一座漂浮的图书馆。
书页翻动的声音,与十三年前全球停电之夜,烛火噼啪作响的声音完全一致。
韩松站在槐林深处,抬头望向星空。
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发生改变。
就像是……一个老朋友,用一种全新的方式,回来了。
他紧了紧身上的外套,转身走向黑暗深处。
韩松猛地从床上弹起,冷汗湿透了背心。
黑暗中,床头的应急灯倔强地亮着,刺得他眼睛生疼——该死的,电量明明早就该耗尽了!
“这不科学!”他低声咒骂一句,揉了揉发胀的脑袋。
梦里那片宇宙,诡异的光点,还有洛羽尘那句飘忽不定的话,都让他感觉毛骨悚然。
“我不在天上,我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亮着……”
这小子,搞什么玄虚?
顾不上多想,韩松抓起外套冲出房间。
清晨的槐林笼罩着一层薄雾,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气。
他径直走到那棵“透明小树”前,眯起眼睛。
树影婆娑,在地面上投射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那是一个张开双臂的人形,仿佛在拥抱整个世界。
“啧,又来了。”韩松撇撇嘴,心里却莫名地有点酸涩。
他蹲下身,用指尖轻轻触碰那片树影,轻声道:“你不用回来,你本来就没离开。”
而此刻,远在火星的槐林,一片饱经风霜的叶子,终于挣脱了枝头的束缚,打着旋儿飘落。
它轻盈地落入共鸣球深处,没有像往常一样停留在导线末端,而是如同被赋予了生命,顺着电流缓缓前行。
那片叶子,如同洛羽尘的一颗心脏,一颗真正启程的心脏,义无反顾地驶向了那片未知的节律之海。
韩松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深吸一口气。
突然,他感觉今天的风,有点不太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