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鲸港的天气说变就变,墨一般的乌云毫无征兆吞噬了整片星空,雷电撕开天际,震得玻璃窗微微发颤。
姜花衫被惊雷吓得一颤,起身走向窗边。指尖还未触到窗帘,豆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溅开一片冰凉。
她轻轻抹去溅在鼻尖的雨滴,抬眸望去,远处万家灯火在雨幕中晕染开来,整座城市的夜景已被雨水浸透,模糊成一片氤氲的光海。
“叮咚——”
就在这时,茶几上的手机突然亮起,一道冷光划破昏暗,一封匿名邮件提示弹了出来。
姜花衫的思绪被骤然打断。她合上窗,转身正要拿起手机,动作却在一瞬间停滞。
“叩叩——”
苏韵的声音恰好在门外响起,轻柔中带着几分迟疑:“你好,我现在方便进来吗?”
姜花衫瞥了眼屏幕上的“匿名发件人”,眉头微蹙。
难道又是周宴珩那个神经病?
她毫不犹豫地按下锁屏键,让房间重新陷入昏暗:“门没锁,进来吧。”
房门被轻轻推开,苏韵站在门口,目光在室内流转片刻,才缓步走进来。
“在忙吗?”她轻声问道,目光落在姜花衫正在整理的案卷上。
姜花衫将最后一沓资料理齐,抬眸时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没什么要紧事。找我有事?”
苏韵沉默了片刻,小心翼翼选择了一张单人沙发坐下。暖黄的灯光描摹着她明艳的五官,眼角那抹殷红明显是才哭过不久。
“我刚刚看了你的直播,”她缓缓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几分,“姜小姐,你真的……愿意替阿笙辩护吗?”
见姜花衫挑眉,她急忙补充,“别误会,我不是怀疑你的用心,只是……这会不会给你带来太多麻烦?毕竟……”
话未说尽,但姜花衫已经明白了她的弦外之音。她微微前倾身子,目光如炬,声音清晰而坚定:“行正义之事,我从不怕麻烦。沈家更不怕。”
苏韵怔在原地。在对视的十几秒里,只能听见雨点敲打玻璃的节奏,和两人交织的呼吸声。
片刻后,苏韵先低下了头,“对不起,是我狭隘了。”
说完,她立马又抬起头,这次的眼神多了几分坚韧,“姜小姐,请问有什么事我可以做的吗?”似乎是怕姜花衫拒绝,她又刻意补充了一句,“什么事都可以,请务必相信我,让我参与其中。”
姜花衫不由多看了苏韵一眼,虽然在她之前的计划里并没有苏韵,但多一个帮手总归不是坏事。
念此,她点了点头,“行。那就麻烦苏小姐没事的时候多来医院,接下来的时间我可能会很忙,余笙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苏韵并非什么都不懂的小白花,余斯文连嫁祸亲生女儿的事都做得出,杀人灭口对他来说就更简单了。姜花衫需要的不是她守着,而是苏家守着。
此刻,她就代表了苏家。
“好,我会守着她。”苏韵郑重其事应下,神情严肃,“还有其他的事吗?”
姜花衫站起身,“控诉国家要员,司法程序必会经过国院,如果可以,还请苏伯父出面拖延一下立案时间。”
苏韵想了想,跟着起身,“爷爷已经答应我了,这次会站在公道这边。如果拖延立案对阿笙有帮助,苏家定然不会推脱。但是有一点只怕会是个大麻烦……”
“我知道。”姜花衫笑了笑,一本正经地提起她的公文包,“所以接下来我才会很忙。”
“叩叩——”
不等苏韵反应,屋里又响起了敲门声。苏韵闻声回头,猝不及防撞进一双深潭似的眼眸里。
她进来时,担心余笙中途醒来故意没有将房门掩实,没想到沈兰曦竟然会突然出现。
苏韵的呼吸几不可察地滞了一瞬。灯光掠过她骤然亮起又迅速敛去的眸光,像夜空中倏忽而逝的流星。
沈兰曦站在门外,一身黑色西装,肩线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他的目光并未在苏韵脸上做片刻停留,而是直接越过她,投向一旁看似看戏的姜花衫。
他的眼神冷了几分,像浸在冰水里的玉石,“住院手续已经办好了,爷爷打了几通电话催我们回家。”
每一个字都清晰冷静,却像无形的壁垒,将苏韵隔绝在外。
“啊?”姜花衫已经注意到了苏韵的细微变化,忙点头,“正好,我也该回去准备材料了。”
她转向苏韵,语气缓和些许,“余笙这边,就麻烦你了。”
苏韵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掩住所有情绪,再抬头时已恢复得体笑容:“放心。”她侧身让开通道,小声道,“关于阿笙的事,姜小姐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姜花衫没想到她竟然对余笙这么仗义,点头应道,“放心吧,我不会客气的。”
从始至终,沈兰曦都像个局外人,直到姜花衫与苏韵擦肩而过,他才推开房门,向姜花衫伸出手,很自然地想接过她手中的公文包:“雨很大,车停在负一层,我们走吧。”
“诶!”姜花衫敏捷抬手,眼珠嗖地一下瞟了苏韵一眼又落回原位,“这里面都是很重要的资料,我自己拿。”
沈兰曦的指尖在即将触到姜花衫手腕的前一秒僵在空中,短暂停留后,他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淡淡道,“好。”
*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打在玻璃上,好似整个楼道都在震动。
姜花衫抱着公文包,眼角的余光几次扫过沈兰曦。
冷硬的侧脸、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微蹙的眉心,这些落在她眼里统统化作了“不耐烦”的表现。
姜花衫一脸晦气地抿了抿嘴,“其实你要是不想送我回去,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沈兰曦的脚步倏地顿住。他侧过头,一道惨白的闪电恰在此时劈开夜空,将他俊美却冰冷的轮廓映照得如同暗夜修罗,危险而莫测。
“我不想送你?”
这是很典型的疑问句,可落在对沈兰曦有八倍滤镜的姜花衫耳朵里,却变成了肯定不能再肯定的陈述句。
不想送还送?!
姜花衫也不惯着他,脸色一沉,语速快得像急坠的雨点,“不想送就别送,我让你送了吗?我求着你送了吗?还有沈兰曦我警告你,你想做什么引起苏韵的注意我不管,但是你别想利用我!”
刚刚在病房里她可看得清清楚楚,这狗东西为了让苏韵吃醋,竟然不择手段主动给她拎包。
当初读书的时候,让他背个书包还嫌丢脸,现在怎么不觉得丢脸了?
沈兰曦完全没明白怎么两句话,她就炸了,努力让自己缓和语气,“我和苏小姐没有关系,这是我和你的事,我们不要谈论别人。”
“哈~”姜花衫被气笑了,成见大山让她的理智荡然无存,“我说一句都不行了?行!”
说完,掉头就走。
“……”沈兰曦捏了捏眉心,一点办法都没有,跟在她身后解释,“姜花衫,你讲点道理。”
姜花衫用力甩开手,回身点着沈兰曦的肩膀,“沈兰曦,你搞清楚,现在全A国民众谁不知道我小姜律师是最讲道理的人!”
“你……”
“噗嗤!”
沈兰曦正要开口,忽然被一道漫不经心的戏笑声打断。
两人同时一愣,循声看去。
只见住院部门廊外的狂风暴雨中,不知何时立着一道颀长身影。那人撑着一柄巨大的纯黑雨伞,伞面倾斜,遮住了大半面容,只能看见握着伞柄的手,指节清晰分明。
见终于吸引了他们的注意,他才慢条斯理地抬高了伞沿,露出一双肆意不羁的丹凤眼。
“就是,沈兰曦你搞清楚!我们小姜律师,可是这世界上最讲道理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