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选择的道路吗，陆遥？”辛容的声音低沉，带着无尽的疲惫和失望，“成为系统的帮凶，抹杀一个个世界的真实？”
陆遥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他避开了辛容的目光，看向楼道里那越来越浓的灰色雾气。
“系统……即是规则。”他低声说，更像是在说服自己，“对抗规则，唯有湮灭。”
他抬起了手。那只修长的手掌中，不知何时凝聚起一团幽暗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能量漩涡。周围的灰色雾气仿佛受到了召唤，开始向他掌心汇聚，一股令人灵魂战栗的压迫感弥漫开来。
“重置程序，启动倒计时。”
陆遥的声音不再带有任何情绪，如同冰冷的系统提示音。
“十。”
“九。”
冰冷的倒计时如同丧钟，在死寂的楼道里敲响。
方奕怒吼一声，就要不顾一切地冲上去。
辛容却猛地拉住了他。
在陆遥抬起手，倒计时开始的那一瞬间，辛容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了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被灰色雾气吞噬的……蓝色光芒。
来自他放在睡衣口袋里的，那个一次性手机。
他下意识地掏出手机。
屏幕，不知何时，竟然亮了起来。
没有短信，没有来电。
屏幕上，只显示着一行不断闪烁的、仿佛用尽最后力气打出来的、残缺不全的文字：
“结局…钥匙…在…最初的…”
文字到这里就中断了，后面是一片乱码。
辛容的瞳孔骤然收缩！
最初的……什么？！
辛龄！这是她最后传递出来的信息！在权限被冻结前，她拼尽全力送出的最后提示！
钥匙？最初的？
倒计时还在继续：
“八。”
“七。”
陆遥手中的能量漩涡越来越庞大，灰色的雾气几乎要吞噬整个楼道。合租屋内的灯光剧烈闪烁，墙壁开始出现细微的、蛛网般的裂痕，仿佛这个世界正在从边缘开始剥落、瓦解。
“最初的……最初的……”辛容的大脑疯狂运转，记忆如同走马灯般闪过——失忆、回归、新手村、排位赛、第十一层……京市……槐安里……辛龄……
最初的……
一个被遗忘许久的、看似无关紧要的细节，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了他的脑海！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陆遥，看向那即将吞噬一切的灰色漩涡，用尽全身的力气，喊出了那个可能唯一能改变结局的词语：
“牵机！！”
就在他喊出这个词的同时——
他右手中指之上，那根早已失去感应、沉寂了数月之久的白色丝线，毫无征兆地、微弱地、却又无比真实地——
闪烁了一下。
仿佛沉眠的巨龙，于毁灭的终末，悄然睁开了了一丝眼缝。
辛容的嘶吼在濒临崩溃的楼道里回荡，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和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源自本能的呼唤。
就在那两个字脱口而出的瞬间——
他右手中指根部，那沉寂了数月、几乎让他以为只是错觉或幻痛的部位，骤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灼热感！
一根纤细得几乎看不见的白色丝线，如同沉眠的精灵被唤醒，自他指尖悄然浮现，若隐若现地悬浮于空气之中。它不再拥有往日牵动命运、缠绕万物的灵光，显得无比黯淡和脆弱，仿佛下一刻就会断裂。但它确实出现了！
在这系统力量碾压一切、规则濒临崩坏的绝境中，它挣脱了部分禁锢！
与此同时，陆遥掌心中那吞噬光线的幽暗能量漩涡，以及那冰冷无情的倒计时，竟也出现了一瞬间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凝滞！
“七……”陆遥的倒计时慢了半拍，他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里，第一次掠过了一丝极其淡的、近乎数据错误般的诧异。他看向辛容指尖那缕微弱得可怜的白色丝线，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就是这瞬间的凝滞！
“走！”方奕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他一把抓住辛容的手臂，另一只手猛地将试图冲上前的江知返和舒游向后推去，同时对陈晨吼道：“带他们从后面走！”
陈晨没有丝毫犹豫，如同沉默的磐石，强行拉起还在惊愕中的青葵，和舒游、江知返一起，撞开身后通往消防通道的门，向楼下冲去。
“想逃？”陆遥似乎从那一瞬间的异常中恢复，声音重新变得冰冷。他掌心能量漩涡再次加速旋转，灰色的雾气如同有生命的触手，迅猛地向辛容和方奕缠绕而来！
方奕挥动匕首斩向雾气，却发现匕首如同切入粘稠的胶水，阻力巨大，而且雾气被斩开后立刻重新凝聚！这根本不是物理攻击能抗衡的力量！
辛容感到那根刚刚浮现的牵机线在剧烈颤抖，仿佛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与这个世界底层规则的排斥力量抗衡着。他集中全部精神，试图操控它，哪怕只能阻挡那雾气一瞬！
然而，就在灰色雾气即将触碰到他们的前一刻，陆遥那只操控能量的手，指尖似乎极其细微地、几近本能地向上抬了那么一丝丝。
就是这一丝丝的角度变化，那汹涌的灰色雾气几乎是擦着辛容和方奕的衣角掠过，重重地轰击在他们身后的墙壁上！
“轰——！”
墙壁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瞬间坍塌了一大片，露出后面扭曲的钢筋和隔壁房间杂乱的景象。碎石飞溅，烟尘弥漫。
辛容和方奕被气浪掀得一个踉跄，却没有受到实质伤害。
辛容猛地抬头看向陆遥。是巧合吗？还是……
陆遥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冰冷。但他没有立刻发动第二次攻击，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看着他们，仿佛在评估，又像是在……等待？
“走！”方奕来不及细想，拉着辛容，趁机冲进了消防通道。
通道内弥漫着同样稀薄的灰色雾气，灯光忽明忽灭，楼梯的轮廓在雾气中扭曲变形，仿佛通往无尽深渊。下方传来陈晨等人急促的脚步声和紧张的呼唤。
“这边！”方奕辨明方向，拉着辛容向下狂奔。
陆遥并没有立刻追击。他站在原地，看着两人消失在消防通道的拐角，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刚才释放能量的那只手，指尖无意识地微微蜷缩了一下。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解读的情绪，在他眼底飞快地闪过，随即又被深沉的冰冷覆盖。
他抬起脚步，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身影融入灰色的雾气中，如同一个优雅而致命的幽灵。
辛容和方奕在扭曲的楼梯间狂奔，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辛容能感觉到指尖的牵机线依旧存在，虽然微弱，却像黑暗中的灯塔，给了他一丝渺茫的希望。辛龄最后的信息——“结局…钥匙…在…最初的…”——在他脑中疯狂回响。
最初的……什么？这个世界最初的起点？故事开篇的地方？还是……他失去记忆回归的那个“新手村”？
不，不对。如果是指那个无限流游戏里的新手村，在这个“现实”世界根本无处可寻。
那会是什么？
“最初的……”辛容一边跑一边急促地喘息着，“陆遥刚才……他好像……”
“他手下留情了。”方奕的声音冰冷，带着难以置信和深深的警惕，“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陆遥是系统的执行者，他的任务是“重置”，清除他们这些“异常”。他为什么要手下留情？那看似致命的攻击，却巧妙地避开了他们？
难道……
一个更加大胆，甚至有些荒谬的猜想在辛容心中升起——陆遥加入系统，或许并非完全的背叛？他是否还保留着某种程度的自主，或者……他有着自己的计划？
就在这时，他们冲出了楼梯间，来到了公寓楼外。
眼前的景象让两人瞬间窒息。
街道还是那条街道，楼房还是那些楼房，但一切都被笼罩在那诡异的灰色雾气中，失去了原本的色彩和质感，变得像褪色的旧照片。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街道上的行人、车辆，全都如同定格动画里的角色，保持着前一刻的动作，僵立在原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灵魂！
整个世界，除了他们这几个“异常”，以及身后那个追击的“执行者”，似乎都被按下了暂停键！这是系统“重置”前的过程？还是在为“优化重组”做准备？
陈晨、舒游、江知返和青葵正在街角焦急地等待着，看到他们出来，立刻迎了上来。
“现在怎么办？去哪？”江知返看着周围如同鬼域般的景象，声音发颤。
“去找‘最初的’！”辛容斩钉截铁地说，目光锐利地扫过周围，“辛龄留下的信息是唯一的线索！‘钥匙’在那里！”
“可‘最初的’到底是什么地方？！”青葵带着哭腔问。
辛容的大脑飞速运转，记忆的碎片疯狂碰撞。新手村？不对。京市？他们是四个月前才来到这里的……四个月前……他们刚刚赢得排位赛，获得第十一层挑战权，然后……
一道灵光如同闪电般劈开了迷雾！
“是那里！”辛容猛地看向一个方向，“我们刚来到这一层时，最初出现的地方！那个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