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的利臻还不像南方的格拉德那样炎热干燥,作为利臻中北部的“灰色地带”,亨通城这座黑色调的城市则迎来了阴凉的夏天。
明明是夜晚,亨通城却闪着昏黄的灯光,大街小巷里淹着许多妩媚的站街女郎,昏光照在她们满是白粉的脸上,掩不住粉底下麻木的昏沉,她们还在卖力地搔首弄姿,卖弄着独属于利臻性情的风骚。
两道脚步声匆匆在巷子里穿过,影子一前一后,在几米一盏的路灯下摇曳。
当余欢按照利德尔的指示来到亨通,他隐去身份,继续沿用埃尔夫·格林的假名。
巷里的破屋子,一道嗨了的尖嗓音在里面叫喊:
“嘶哈——哈、啊——啊!怎么这次还是没有感觉,不爽到飞天,老子一颗心痒死了……啧,干野狗的黑心商,原来他妈的又往货里掺了杂药,丧尽天良的玩意,老子真就花大价钱买了个臭狗屁。”
余欢放缓身形,一脚踹开破屋子的大门。
破屋子角落里缩着一个瘦削的男人,双目空洞,两眼无神的眼睛这时闪了一下,一支长筒状的物品从他手上掉下来,男人显然是被吓了一跳。
余欢瞥了男人一眼,指着破屋子开着的窗户冷冷道:“谁让你翻窗户进来的?现在带着你的东西滚出去。”
“呼唔……呵?”
男人胸膛起伏了几下,瞅着余欢和黑斗篷人,丢过去一把扫帚。
啪——
余欢身后那黑斗篷前跨一步,伸臂一把打下扫帚,径直朝着男人走过来。
男人叫道:“别打扰老子爽!老子享用这批贵货……体验你们耽误得起吗?!”
男人语无伦次地说着,眼看黑斗篷越来越近,男人瞪着的眼神立刻凶神恶煞起来:“滚!该滚的是你们!唔……”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身子就被黑斗篷提起来,黑斗篷朝破门走了几步,只手给叫嚣的男人丢了出去。
“老子干死你家里的臭婊……”
男人不死心地叫嚷着,一包灰色杂粉啪的一声糊到他的脸上,撒的男人头发上、衣服里外、裤子上满身都是。
余欢俯视他,冰冷吐出几个字:“滚远点。”
男人觉得还不够过瘾,刚想再骂,抬头看见血红的眼神,他心里咯噔一下,吓了一跳,什么话也没说,灰溜溜提起剩下的粉末,一瘸一拐地逃走。
黑斗篷这时凑了过来,强壮的身体里发出的声音却略显青涩:
“埃尔夫大人,您确定和合作者见面的地点是这里吗?”
“不会错的。”余欢想了想说道,“我们比早到一天,约定的时间在明天中午。”
余欢又补充道:“洛维,去把门关上。”
洛维嗯了一声,脱下黑斗篷,拉上了破宅子里那扇老旧失修的窗户。
“您知道刚才那人是干什么的吗?他怎么会在这里。”洛维问。
“他当然是从外面进来的,应该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吸食药品。”
“他生病了么?”洛维不解。
余欢来到窗边,轻声说道:“他生病了,但他的病是吃药得的,那人是个对药品产生了精神依赖的瘾君子。”
洛维挠挠头:“那人为什么不在自己家享受?非要来这……亏他知道正门锁住进不来,竟从坏了的窗户里钻进来。”
余欢想了想,轻描淡写地说:“别看这种人用的东西贵,说不定他为了用这种东西,早已经把自己的全部家当都变卖出去了。”
洛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懵懵道:“我还是头一次看见这种奇怪的人。”
余欢沉吟片刻,才叹道:“从今天往后,这种人你会见到不少。”
洛维感慨:“会见到不少吗……埃尔夫大人,我见识得很少,但我也知道这里很奇怪,真的很奇怪……”
余欢视线透过旧窗,说道:“这又是一座病了的城市。”
洛维很同意这一点,他从步入亨通城时心里就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就好像自己也被传染得了病一样。
“拿着。”余欢解开便利袋。
洛维接过,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那都是一些保证最起码生活的日用品。
他利索放下东西,说道:“埃尔夫大人,这座城市真萧瑟啊……和格拉德的城市完全不一样。”
余欢静静说道:“不只是和格拉德比较是如此,这是一座特殊的城市,它和利臻的其他城市也完全不同。”
余欢也是第一次来亨通城,亨通黑暗色调的风格和他之前想象得也完全不一样。
黑色的城市景观,奢靡堕落的生存方式,这里既热闹又压抑,既文明又野蛮。
其实他也原以为亨通这个利臻发达都市,外景也应该和维纳斯街差不多……它们确有相似,但亨通城的夏天不像后者那样压得人喘不过气。
咚咚咚。
这时,外面传来三声很规矩的敲门声。
洛维竖起狼耳,心里有些惊悚地发毛。
门明明没关,怎么还有人敲门?大半夜的这是礼貌还是恶作剧?
他下意识去回头,余欢在这时已经向门外说道:“请进。”
门外圆润的声音笑道:“您看来并不像是一个粗鲁的人。”
“对无礼的人讲礼本就无用,既然这位女士您是讲礼貌的,我也当然需要以礼回应。”余欢平静说道。
外形靓丽、身材曲线优美的大波浪金发女郎闻言一笑,趴在生了红锈的破门上又轻轻敲了三声门。
她像大松鼠一样摇动身体,魅惑的眼神洋溢到余欢的脸上。
洛维心中又一阵毛骨悚然,让他惊悚的不是敲门声,而是大半夜这位靓装女士不自然的行为举止。
‘又是一个奇怪的人。’
碍于情况,他咽下了方才险些脱口而出的话。
等待几秒,对方依然什么话都没有说,仅仅是这样看着余欢。
“您有事情吗?”余欢问道。
女郎走近,嗅了嗅余欢侧脸的白发,陶醉着笑道:“您是迪尔慕人吗?”
“……不是。”
余欢下意识后退一步。
女郎并不介意,盯着余欢的眼睛,笑容妩媚:“哦?不是吗?您的气质、样子都很像迪尔慕人,高贵而优雅,而且,大部分有染发习惯的人都是迪尔慕人。”
余欢沉吟:“这样啊……”
年轻女郎盈盈笑着,撩过耳边的金色长发,将耳朵缓缓靠近。
“可以告诉我您来自哪里吗?”
“黑尔度。”
余欢随口说了一个利臻城市,他当然不会向陌生人说出自己的来历,黑尔度市是他和洛维上港的城市。
“黑尔度……?”女郎皱起额下细长的柳眉,故作伤心道:
“您不是黑尔度人,也一定不是利臻人,利臻的北方人总是以自己乌黑的头发为骄傲,他们是不可能把头发染成其他颜色的。”
她揉了揉自己的金发,将它们放到余欢手上。
“像我这样的利臻南方人也同样爱护天生的金色头发。”
“……”
余欢缩回手,又后退一步,若不是洛维“狼魂”的反应机敏,他差点就要被余欢撞到。
女郎掩嘴笑笑,而后看向衣装整洁的洛维,对余欢小声说道:
“您应该来自格拉德或是维纳斯对吗?在利臻,亚人奴隶没有像他那样好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