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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墟萸 > 第139章 双面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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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的婚宴终在喧嚣中画上句点,特克斯洛城外的春风裹挟着旷野的馥郁,漫过初绽新绿的柳枝,拂得人眉宇间都染上几分舒朗。城外的送客仪式虽简朴,却依旧聚拢了人山人海——各地贵客怀揣着查理尼二世回赠的锦盒,整齐列队于茵茵草地,聆听虔世会主教老冯格的宣讲祝福。他金色三重法冠系带在风里轻颤,声如洪钟穿透人群的嘈杂,祷词的尾音缠绕着飘落的桃花瓣,落在众人肩头,仿佛神明撒下的祝福。

警戒圈外的民众踮脚张望,目光在贵客们脸上流连:这些人经三夜狂欢,个个眼眶挂着乌青,华贵衣袍皱得像揉过的纸,连帽檐的孔雀羽毛都蔫头耷脑地垂着。有人低声嘀咕:“那些海盗团的浪荡子怎么没来?”也有人发现,撒不莱梅使团里那个冰雕似的美人竟也没了踪影,仿佛被晨雾卷走了一般,只留下空气中孤寂发愣的撒不莱梅特使冉·杜兰特。

仪式一毕,贵客们便在骑兵护卫下缓缓离去,马蹄踏过带露的草地,留下串串浅痕,沾湿的草叶在蹄印边缘微微颤抖。围观者潮水般涌入城墙下的集市,最惹眼的莫过于那些异域客人们用过的餐具:银质汤匙映着天光,描金瓷碗泛着莹润光泽,拍卖师的嗓音扯得老高,像被捏住脖子的公鸭;即便是寻常客人用过的铜杯、锡壶、木碗,也被商贩们论斤收来,用细布擦得锃亮,摆在铺着靛蓝麻布的摊子上。铜器在阳光下淌着暖黄,木碗的纹路里还浸着果酒的甜香,引得各城镇的乡绅们围着摊子打转,指尖在器物上留恋不去。

一阵风卷着桃花瓣掠过,列拉?瓦莱在艾蒙派提王室卫队护送下骑马出城。她向迎送仪式木板台上微笑的冯格主教颔首致意,目光扫过这喧闹的城外市场,嘴角浮起一丝浅淡的失落,随即催马前行道:“人总贪恋俗世的繁花,却不知每朵绽放都藏着代价。”说罢,她不经意瞥向自己缠着绷带的手臂,亚麻绷带下隐约透出暗红,此刻还在隐隐作痛,像有无数细针在刺。

身侧,查理尼二世身披金袍昂首远眺,阳光在他袍角的飞狮纹刺绣上跳跃,溅起细碎的金光。他转头时语气轻松,仿佛未闻弦外之音:“还是春天最慷慨,你瞧这新抽的柳丝、初开的野菊,连风里都裹着希望的香甜。”他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柳叶,指尖划过那嫩绿的叶尖。

列拉?瓦莱猛扯缰绳,马蹄踏碎几片飘落的花瓣,粉色的花泥溅在马靴上。她罕见地掀起面纱,露出清丽却苍白凝重的面容,望着查理尼二世道:“我向来敬仰您的父亲,如今又见了您的为人处世之道,才知那份豪迈纯粹原是一脉相承。这真是帝国之幸。”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目光紧紧锁住对方的眼睛。

查理尼二世依旧满面春风,俏皮地挑了挑眉,眼角的笑纹里盛着少年气讨好道:“您是说我偶尔像孩童般顽劣?”他故意放慢语速,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

列拉?瓦莱沉默片刻,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马鞍上的蔷薇雕花,雕花的尖刺硌得指腹微痛,留下浅浅的红痕。最终她默不作声扯马向前,面纱在风里轻扬,遮住了眼底复杂的光——有敬佩,有忧虑,还有丝难以言说的警惕,如同平静湖面下涌动的暗流。

看着列拉?瓦莱那依旧不动声色的脸,查理尼二世脸上的笑意悄然淡去,目光冷冷扫向远处的老冯格。而这位主教正与几名亲信修士低语,墨色袍角在风里翻卷如帆,不知在密谋些什么,神情诡秘。这位君王暗自错错牙,陡然扬声向卫队喊道:“都打起精神!务必安全护送列拉女士返程!”

上千巨石城精锐骑兵齐声应和,声浪震得大地微微发颤。甲胄在阳光下迸射冷冽的光,马首的薄铁面帘映出锐利的芒,马身红黄相间的绣花布甲随风起伏,宛如流动的火焰。系上了红缨的长矛齐刷刷举向苍穹,“呼哈”的吼声震得柳枝簌簌落芽,惊起枝头啄食的麻雀,扑棱棱掠过湛蓝的天空,翅尖划碎了几片流云,留下转瞬即逝的痕迹。

漫漫归途,众人心头似压着块湿冷的石头。野外的初春如此清新美好:新绿的草甸缀满蒲公英的金盏,溪水潺潺淌过卵石滩,冰层消融的脆响如碎玉坠地,可这一切都因那份压抑蒙上了灰白,仿佛天地间的色彩都被抽去了几分。

见列拉?瓦莱一路郁郁寡欢,鸿敦?瓦莱忙催马靠近,马蹄溅起的泥点落在草叶上,洇出小小的深色印记。他声音轻快地打破沉寂:“石头总算落了地。奥妮成了王妃,查理尼二世总得兑现承诺,你也该松口气了。”他试图让气氛轻松些,可语气里的刻意却难以掩饰。

列拉?瓦莱身子一颤,嘴唇霎时褪尽血色,像被抽走了所有生气。她猛勒马缰,马儿不安地刨着蹄子,踢飞了几颗小石子,石子滚落在草丛里,发出轻微的声响:“你那边……一切都还好?”她的声音低得像耳语,带着丝紧张。

鸿敦?瓦莱微微一笑,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藏着得意洋洋的果决:“那个歌手确实是他雇来的。我已给马努斯发去指令,让他彻底绝了后患。”说罢松了口气,好似多日的忧虑已然烟消云散。

列拉?瓦莱猛地收住缰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几乎要嵌进掌心,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何时的事?当真……了结了?”她屏住呼吸,等待着那个或许会改变一切的答案。

鸿敦?瓦莱扬起嘴角,风掀起他的披风,露出腰间佩剑,剑鞘的云纹在阳光下流转着暗芒,透着几分肃杀。“飞鸽昨夜已传书,一切妥当。人已抓获,他的十几名党羽当场正法,主犯正在押来的路上,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送到您面前。”他说话时,目光扫过远处起伏的丘陵,那里的阴影里,仿佛藏着无数双窥视的眼睛,让人不寒而栗。

“他还活着?”列拉?瓦莱面纱下的脸色铁青如淬冰玄铁,指尖死死绞着缰绳上的银铃,那“叮铃”脆响在寂静的旷野中透着刺骨的寒意。远处的杜鹃花海在风中翻涌,如同一大片流动的猩红血浪,映得她眼睫上未干的泪珠都泛着诡异的红光。一只乌鸦突然从花海中惊起,翅膀扫过花瓣的声音惊得她坐骑打了个响鼻。

鸿敦?瓦莱抚着花白的胡茬,指腹摩挲着胡须间凝结的晨露,嘴角勾起抹自鸣得意的笑,腰间的和田玉佩随着马匹的颠簸轻轻撞击铠甲,发出“咚咚”的闷响:“像他这样的小崽子,掀不起什么风浪。”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列拉绷带下微微颤抖的手臂——那亚麻绷带下结痂处的血渍已渗透成暗褐色,“或许您可以亲自审问他,我让人准备好了铁钳,万一可以获得什么重要的信息。”

“住口!”列拉?瓦莱猛地扯住缰绳,黑马人立而起,前蹄踏碎了路边一朵初绽的矢车菊,紫色花瓣混着泥土飞溅。她暴怒地死死盯着鸿敦?瓦莱,面纱下的眼神仿佛要化作利刃将他碾碎:“永远不要自以为是!”狂风掀起她的轻纱,露出下颌紧绷如弓弦的线条,“我只想...看到他的人头!”话音未落,她斗篷下的手已按上腰间的短剑,剑柄上的宝石在阳光下闪着狠厉的光。

望着列拉那罕见的愤恨之色,鸿敦?瓦莱慌忙向身后侍从勾手,无名指上的金戒指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快马去给马努斯传话,把桑格的人头送来!”说着摘下指头上的印鉴戒指扔过去,戒指在空中划出一道金黄弧线,“速去速归,耽误了时辰提头来见!”

亲信慌忙将这枚戒指塞进怀中的鹿皮袋,向身后打了个呼哨,那哨声尖锐如鹰啼。十几名瓦莱家骑兵立刻拨转马头,马蹄扬起的尘土混着野蔷薇的甜香,在晨雾中拖出一道黄龙,很快消失在通往坎帕尼的驿道尽头,只有渐行渐远的马蹄声还在旷野中回荡。

看着这些干练的骑兵离去,列拉?瓦莱扯马驻足良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马鞍上的夜枭雕刻,眉头紧皱陷入沉思。鸿敦?瓦莱回头瞟了眼她稍缓的神色,忙讨好道:“咱们是回天鹅堡,还是...去坎帕尼?”远处的一座磨坊风扇正迎风迟缓的转动,咯吱作响让人愈发心烦意燥。

列拉?瓦莱沉默片刻,轻纱下的面容染上几分惆怅,她垂脸望着马鬃间缠绕的野蔷薇,粉色花瓣上的露珠顺着鬃毛滚落,发出不知是啜泣还是哀叹的声响:“鸿敦,我信任你,甚至超过你对自己的信任!”话音未落,她猛地抬头,目光如鹰隼般死死盯着这位两鬓斑白的家族元老,面纱下的嘴唇因用力而抿成一条直线,仿佛要咬碎口中的话语。

鸿敦?瓦莱忙用力弯腰行礼,隆起的大肚子将衣服下的软锁甲顶得“咯吱”作响,他急促喘息着,既有身体的挤压,也有内心的敬畏:“我知道...属下愿为您赴汤蹈火!”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发颤,膝盖处的铠甲摩擦着马腹,留下深色的汗渍痕迹。

“但是...”列拉?瓦莱面露哀伤地望向阳光下开满春花的田野,蒲公英的绒毛在眼前飞舞恍动着人的心境,她声如呢喃般道:“人总是会因面对诱惑而迷失自己。”她伸手接住一朵飘落的花絮,在指尖轻轻搓揉,“那些诱惑如同魔鬼,虚幻而又如此魅惑,让人飞蛾扑火,即使明知那是个迷梦!”

鸿敦?瓦莱忙扯马凑近,再次将手臂按在胸前,弯腰时银质腰带扣撞在剑鞘上发出“当啷”脆响:“我明白,就如您曾经说过的,人往往抓不住最美好真实的东西,”他望着列拉?瓦莱面纱上隐约可见的玫瑰暗纹,那些淡银色的花瓣已被泪水浸得发暗,“却被虚妄的诱惑拖入绝境,就像飞蛾扑向燃烧的蜡烛,最后只剩随风而去的尘埃。”

列拉?瓦莱松了口气,回头望了眼身后护送的上千名巨石城精锐铁甲骑兵——他们的铠甲在阳光下连成一片银色的海洋,破例缠在长矛上的红缨如同一簇簇燃烧的火焰,甲叶碰撞声在旷野中汇成沉闷的雷鸣。她犹如陷入迷梦般迟钝地转过头,声音带着丝颤抖:“希望你能感受到这样的信任...”她紧紧盯着眼眶红润的鸿敦?瓦莱,深深吸了口气,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打湿了面前的轻纱,透出底下苍白如纸的肌肤,“就如同西阿翁...”

看着已然泣不成声的列拉?瓦莱,鸿敦?瓦莱被这个表面强硬内心敏感的女人深深触动。他用力扯马凑近,想要伸手拥抱宽慰,却被两匹马之间的距离阻隔,只能无奈地垂下肩膀,关节发出“咔嗒”的叹息:“您给了他那么多,也宽容他那么多次背叛...”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被砂纸磨过的橡木,“他却偏要飞蛾扑火,这不是您的错,您已经尽力...”

“这就是...命运!”列拉?瓦莱缓缓抬起头,微微掀起面纱,用绣着鸢尾花的丝帕擦着脸颊的泪珠,嘴角勾起抹似笑非笑的神色。风吹散了她的面纱一角,“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铁格安排到我身边的人。”她的指尖抚过缠着绷带的手臂,如丝绸般的指腹微微颤抖,“但我每次都给他足够的空间,甚至在铁格死后...还希望他能回心转意。”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无尽的疲惫,像耗尽了油的灯盏,“只要他能保持中立,像棵橡树那样麻木即可,但他却非要踏入死地,背叛别人为他的付出和信任!”

鸿敦?瓦莱深呼口气,仿佛感同身受般望着远方起伏的山峦阴影,那些山脊轮廓在朦胧中微微弓起,好似苍老驮兽那即将被压垮的脊梁,“您背负的太多,很多人被猪油蒙了心,不明白您的良苦用心,以至于步入迷途,最终摔得粉身碎骨!”他的话语刚落,一阵风吹过花海,卷起无数花瓣。

“您是我的长辈!”袒露心扉的列拉?瓦莱如释重负般催马前行,马蹄踏过路边丛生的野菊,金色花瓣簌簌粘在雕花马靴上,留下细碎的芬芳。她语气恢复如常,鬓边的珍珠坠子随着马匹颠簸轻轻晃动,折射出细碎的日光:“您也是我的知己,我珍视您如同曾经珍视西阿翁。这样的付出是对美好的向往,虽然会付出代价...”春风掀起她的面纱一角,露出嘴角释然的弧度,像冰雪初融的湖面漾开涟漪。

并马而行的鸿敦?瓦莱也长舒口气,腰间的和田玉佩碰撞出“叮咚”脆响,肥硕的身躯在马背上微微晃动,压得马鞍发出轻微的呻吟:“每个人最难的就是要面对自己愚蠢的那一面,都需要珍视属于自己的那份美好,而不是带着毁灭结局的妄念!”他抬手抹去额头的汗珠,阳光透过指缝在他花白的胡须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与甲胄上的铜钉交相辉映。

“您还是一如既往地让我安心!”列拉?瓦莱彻底安心地掀起面纱,露出欣慰的笑容,微微点头行礼时,耳坠上的蓝宝石在阳光下流转着幽光,映得她眼底也泛起靛蓝。她随即又迟疑片刻,指尖无意识地绞着缰绳上的银丝刺绣,指腹碾过粗糙的麻线:“听说西阿翁在坎帕尼有个妻子和两个孩子...”话音未落,一只灰雀从她肩头掠过,翅膀带起的风拂动了她的发丝,惊落发间别着的一朵干花。

鸿敦?瓦莱顿时愕然呆立,坐骑似乎也感受到主人的震惊,不安地刨着蹄子,踢飞的石子滚落在驿道边的草丛里。他随即眉头紧锁,弯腰凑近列拉,软甲的金属味混着野蔷薇的甜香飘过来:“您的意思是...”

列拉?瓦莱轻轻点头,面纱下露出那固有的似笑非笑表情,眼神中闪过丝冷冽,随即又化作深潭般的幽怨,声音轻得像飘落的柳絮:“你回去以后给他们些钱,让他们隐姓埋名,不要受到这件事的波及。毕竟很多人可能会误解而胡乱行事。”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远处翻涌的麦浪上,金浪中夹杂着几株倔强的矢车菊,“还有那名侍从修士修布锲,把他从处决名单中去掉吧!”

鸿敦?瓦莱长舒口气,肥硕的身躯也彻底松垮在马上,像泄了气的皮囊,他笑笑,用力点头道:“您还是一如既往的仁慈!”说罢望着前方出现的驿道岔路——左侧通往天鹅堡,青石板路面被马蹄磨得光滑,缝隙里钻出几丛青苔;右侧通向坎帕尼,泥土路上印着深浅不一的马蹄印,混着昨夜的雨水泛着潮气。他回头看看紧跟护卫的巨石城骑兵,他们铠甲上的红缨在风中猎猎作响,侧脸向列拉?瓦莱道:“那咱们是...”

列拉?瓦莱望着那两条同样宽敞却通往不同地方的驿道,沉思片刻后道:“我相信你的能力...”说着轻轻摸了摸自己绷带下的手臂,亚麻布下的伤口仿佛在呼应她的话语而隐隐作痛,“我回天鹅堡,坎帕尼就交给你了,但...”

鸿敦?瓦莱顿时了然地笑笑道:“我会第一时间让他们将桑格的人头送到天鹅堡。不过我还是先陪您回天鹅堡吧,毕竟半道上还有那些家伙,有我在的话,即使要投票,到时候他们中有些人也会给我些薄面...”他的话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远处扬起的烟尘如黄龙般席卷而来,惊得枝头的麻雀扑棱棱飞散。

“我还想再等等!”列拉?瓦莱微微一笑,点点头道:“如果您在,现在和他们谈谈倒也不是坏事,或许可以安抚他们急躁的心...”可话音未落,驿道前方突然狂奔而来几名黑衣骑士,他们的黑马在风中扬起鬃毛,远远便开始扯住战马,马嘶声刺破旷野的宁静,惊飞了田埂上啄食的白鹭。随即有人下马小跑而来,黑袍下摆扫过带露的草叶,留下一串深色的水印。

鸿敦?瓦莱忙带着几名护卫上前,看到来人竟然是修士布契——他的袍角沾着泥点,腰间的短剑歪歪斜斜,链节上还缠着几根干草。鸿敦不禁惊讶地回头向列拉?瓦莱,眼中闪过丝疑惑,随即向来到自己面前恭顺行礼的布契道:“你小子做事细致,而且很走运,如果不是侍从修士,列拉女士可能愿意做你的教母!”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暗示,像投石入湖般漾起微妙的涟漪,惊得水面的蜻蜓振翅飞离。

听着这若有所指的暗示,修士布契顿时面露喜色,再次弯腰行礼,随即又眉头微锁道:“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说着望了眼不远处的列拉?瓦莱,而这位瓦莱家族的话事人正向自己露出抹若有若无的微笑,好似在印证鸿敦?瓦莱的暗示,这位老冯格的贴身侍从深深松了口气,再次向鸿敦?瓦莱行礼道,“看来我很有必要亲自向列拉女士致谢!”

鸿敦?瓦莱会意地侧侧脸,带着几名护卫和修士布契来到列拉?瓦莱面前。这名留着黑色八字胡,国字脸上眼睛黑亮精明的侍从修士已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刻意的恭敬,像擦过的铜器般透着紧绷的光:“女士,感谢您这次莅临特克斯洛,我谨尊主教大人之命为您开路。前方一切顺畅,只是在特克斯洛与天鹅堡的边界处遇到了您旗下的商队,大概有两百多人,就在你们瓦莱家的第五行营驻地,好像他们在那里已经驻扎多日,据我盘问好像是要等您签署些契约、票据,他们才能开拔前往托拉姆港。”说着将手搭在腰间的剑柄上,指头快速敲击着那手柄上已经磨得发亮的花纹。

列拉?瓦莱看着修士布契发出的警报信号,又紧盯着他那双深邃中带着些许忧虑的眼睛,像盯着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般点点头道:“这件事我知道,辛苦你了!”说罢挥挥手让侍从将一小袋赏钱递给布契——钱袋里的金币碰撞发出“哗啦”脆响,悦耳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你回去以后代我向冯格主教致谢!”说罢准备扯马离去,马蹄在青石板上叩出沉稳的节奏,像敲响的铜钟渐远渐轻。

修士布契忙侧身让开道路,灰袍下摆扫过路边丛生的野蔷薇,带刺的藤蔓在布面上勾出几道细碎的划痕,渗出淡绿的汁液:“主教大人叮嘱我要保护好您的安全!”他笑着指了指列拉?瓦莱那裹着绷带的受伤手臂,亚麻布上晕开的暗红血迹在夕阳下泛着铁锈般的光,“您既然受了些皮外伤,最好还是能绕道回天鹅堡,毕竟春风急促,裹挟着散出地面的湿冷寒气,免得有感风寒!”说着探身指向西北方向,那里的榛子林间隐约露出一条被落叶覆盖的小径,荆棘在路缘织成暗绿色的网,“那边有条商队走的近路,可以直插去天鹅堡的驿道,会比沿着这条主驿道节省三天路程!”

听着这位身为修士、实则为家族“银番客”的布契暗含机锋的提醒,列拉?瓦莱眼眸微动,面纱下的下颌线瞬间绷紧如弓弦。她挺着身形扯紧手中的缰绳,镶嵌着玛瑙的剑柄硌得掌心发麻,胯下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踢飞的碎石溅起细小的尘埃。她回头望了眼布契所指的那条路——林隙间透出的光线昏暗如墨,仿佛藏着无数未知的阴影,又用余光扫了眼身后的上百名护卫和巨石城铁甲骑兵,他们铠甲上的红缨在风中猎猎作响,如同燃烧的火焰舔舐着银灰色的甲片。思考片刻后,这位瓦莱家族掌舵人向神色紧绷的布契露出一抹暖笑道:“谢谢你的好意!”说着扯马向主驿道而去,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沉稳的“嗒嗒”声,与远处溪流的潺潺声交织成韵。

修士布契顿时面露沮丧,弯腰行礼膝盖护板碰撞发出沉闷的“咚”声。他随即招手让那几名同行的修士来到近前,随即快马加鞭向特克斯洛城方向绝尘而去,马蹄在道路上扬起的黄尘如同一条蜿蜒的黄龙,很快消失在路的尽头,只留下空气中弥漫的土腥味。

望着马背上修士布契那不时回头的提醒模样,列拉?瓦莱眉头紧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马鞍上的蔷薇雕花,尖刺硌得指腹微微发麻。随即她猛然扯住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响亮的嘶鸣,惊得周围的飞鸟扑棱棱掠过天际。厉目望向鸿敦?瓦莱刚想张口,对面驿道又狂奔而来几名骑兵,他们的马蹄飞沙走石,径直疾驰到近前,卷起的尘土扑了众人一脸,混着汗味和血腥味呛得人直皱眉。来者竟是先前被派去诛杀桑格的亲信,他神色慌张大口喘气,咽下口唾沫。正当鸿敦?瓦莱和列拉?瓦莱错愕之时,这名亲信翻身下马,单膝重重磕在地上行礼,气喘吁吁道:“桑格被捆绑送往了咱们的商队第五行营,我们阻拦不住!”

听着桑格被半路劫走的消息,鸿敦?瓦莱顿时勃然大怒,鎏金镶嵌的皮鞭“咻”地抽出,带着破空声就向亲信抽去,怒吼道:“废物!听不到我说的把他人头带来吗?”

亲信不躲不闪,皮鞭抽在脸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顿时皮开肉绽、鲜血淋漓,血珠顺着下颌线滴落在胸前的家族徽章上。他随即缓缓转过脸,嘴角极其痛苦地抽搐着,面容扭曲地探着脖子道:“十几位中地和西部的家族元老都在那里,是他们亲自带走的桑格,我们实在是……”

鸿敦?瓦莱怒瞪双目,眼球上布满的血丝如同蛛网,面目狰狞地挥舞皮鞭不停抽打着这位亲信,皮鞭破空的“咻咻”声与亲信的闷哼声交织在一起,引得周围马匹受惊,混乱地四下乱窜,马嘶声震得林间的落叶簌簌飘落。他随即又暴怒地回头向不远处的巨石城铁甲骑兵指挥官大喊道:“前方有人想要反叛,你们随我去诛杀平叛,一个不留!”

巨石城铁甲骑兵指挥官迟疑片刻,眉头紧锁如沟壑纵横的老树皮,拿起马鞍上的铜号猛然吹响,“呜——呜——”的号声苍凉而急促,在旷野中回荡,惊得远处的鹿群撒腿狂奔。随即他向传令兵道:“所有骑兵跟随瓦莱家向导,去诛杀叛逆,一个不留!”

上千巨石城精锐铁甲骑兵顿时奔腾而起,马蹄声震得大地微微发颤,仿佛闷雷滚过旷野。他们举起的长矛矛尖在夕阳中闪着点点寒光,如同一片移动的金属森林,聚拢在驿道之上,威猛之势好似要将所有挡路之人挑刺成碎片。

陷入沉思呆怔的列拉?瓦莱突然晃过神来,慌忙抬手拦住要扯马离去的鸿敦?瓦莱,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如纸,死死盯着他那布满血丝的眼珠轻声道:“你要毁掉所有?”说罢瞟了眼那些已经杀气腾腾的巨石城骑兵,他们的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如同饥饿的狼群。

鸿敦?瓦莱顿时恍然大悟,豆大的汗水从额头滴滴答答落在马鞍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浸湿了绣着家族纹章的垫布。他又丢了魂般瞪起眼珠望着列拉?瓦莱,声音发颤地嘟囔道:“他们这是要……拿桑格作筹码威胁咱们……”

已经彻底冷静的列拉?瓦莱冷笑一声,从怀中拿出还带着薰衣草香味的丝帕,那手帕边缘绣着银线鸢尾花,递给已经拔出长剑、准备随鸿敦?瓦莱而去的那名亲信道:“擦擦你脸上的血!”说着探身低声道,“马努斯呢?”

“他...因为他是将桑格藏在在商队中押送。”亲信骑兵用手帕擦着下颌上的血水,洁白的丝帕瞬间被染成暗红,如同雪地里绽开的红梅。他低头思索片刻,好似回忆般道,“所以一起去了第五营地!”

列拉?瓦莱深思片刻,微笑着轻轻颔首道,“你去第五营地,告诉他们我会去见他们,请他们耐心等待,保证会给他们个满意的答案。”

他错愕地望向鸿敦?瓦莱,却被这个主子厉声呵斥道:“还不快去!”

待几名亲信骑兵转身扯马离去,马蹄扬起的尘土遮住了他们的背影,鸿敦?瓦莱惊讶地瞪着眼珠,望向神闲气定的列拉?瓦莱,声音里带着丝不解和恐惧:“他们……不是说几个代表吗?怎么都来了?”

列拉?瓦莱好似已然超脱般微微一笑,夕阳的金辉透过她的面纱,在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如同教堂彩窗上的圣像。“既然他们如此急不可耐,那就给他们机会,反正都是大家的……”

满头大汗、脸色煞白的鸿敦?瓦莱失神发呆,额前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进花白的胡须里,粘成一绺一绺。他刚想再说什么,却见列拉?瓦莱已经带着大队向前走去,面纱在风中轻轻飘动,如同一只展翅的白鸟掠过金色的麦田。

而这位敦厚的家族长老慌忙用袖子擦了擦满脸的汗水,粗糙的袖口线刺绣划得脸生疼,他却毫无知觉,只盯着列拉远去的背影。随即扯马赶上列拉?瓦莱,向着右边的驿道而去,马蹄踏过落在地上的蔷薇花瓣,留下一串带着花香的足迹,消失在渐浓的春光暮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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