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情紧急,云在天只得将杨贵妃之事暂且搁置,沉凝道:“沐拓朗此举,委实胆大妄为,天沐国已然分裂,南部归他这个皇帝管辖,北部则由司马治平掌控,天沐国内部局势如此剑拔弩张,沐拓朗竟敢分心攻打我天云国!”
明月公主蛾眉紧蹙:“父皇,依您之见,莫非是云霄宫在暗中作祟?”
云在天忆起凌霄临行前撂下的狠话,不禁心头一沉,明月的揣测亦不无道理。
“父皇!儿臣愿领军出征!”
大皇子云熙翰疾步入殿,玄色蟒袍下摆扫过门槛上凝结的血珠。
他跪在杨贵妃尸身旁,目光掠过那半块玉佩时稍作停顿,复又抬头直视云在天。
云在天扶着鎏金蟠龙椅背的手背突起青筋。
他这个儿子,舞文弄墨还行,但若行军打仗,简直就是一窍不通。
可他一片诚心,直接回绝不妥。
可如今朝中将领死伤大半,一时间竟无人可用。
云在天长叹一声:“翰儿,可知西境战报?”
“雁门关守军折损七成,天沐轻骑三日内连破双塔堡、青石峡。”
云熙翰顿了一下继续道,“儿臣昨夜收到天策书院同窗密信——”
他突然压低声音,“沐拓朗上月命人秘密押送二十车玄铁至西境大营。”
明月公主忽然攥紧软剑剑穗,“北境玄铁?那沐拓朗麾下虎豹骑的重甲……”
“正是。”云熙翰从袖中取出半卷染血绢帛,“十万铁骑中藏着三千虎豹骑,这才是他们敢分兵向西的底气。”
云在天捻着绢帛边缘暗纹,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明月正要上前搀扶,却被海贵妃轻柔的嗓音截住。
“皇上。”大皇子生母海贵妃海沁雯端着青玉药盏自屏风后转出,月白襦裙拂过满地东珠碎片,“先服下此药再议吧。”
她莲步轻移,将药盏奉至云在天面前。
云在天接过,仰头饮尽,咳嗽声渐止。
他凝视云熙翰,眼中多了几分嘉许,“翰儿,你既有此志,亦做了些筹备。然你尚无行军作战之经验。
此次大战险且急,你暂且于王都研习。”
云熙翰心中略急,转头向海贵妃求援。
海贵妃予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色,继而将药盏递与一旁的公公,轻揉着云在天的肩膀,缓声道:“翰儿在兵部观政三年,上月刚校阅过北衙六军。”
云在天白玉扳指叩在案几上发出脆响:“校阅与实战岂可混为一谈?
楚州水患时他督办的漕运……”
“漕运衙门贪墨案是翰儿亲手揭发的。”海沁雯微微低头,簪头垂下的珍珠流苏微微晃动,“当时户部十三名官员连夜进宫哭诉,陛下还说翰儿‘颇有孤年少时的锋锐’。”
殿外忽有惊雷炸响,惨白电光映出海贵妃手背上若隐若现的粉色疤痕。
云在天瞳孔微缩,想起二十六年前沧州驿站那个风雪夜,为他包扎伤口的女子不顾自己流着血,也要先给他包扎的场景。
“兵部尚书陈彦之可在?”云在天突然转向柳七夜。
“陈大人今晨告假,刚已传讯给他,但未见回复……”柳七夜瞥见海贵妃抚弄香囊的动作,话音戛然而止。
云熙翰突然重重叩首:“儿臣不要虎符!
只要父皇允我带三百麒麟卫快马南下,七日内必截断天沐粮道!”
“胡闹!”云在天抓起案上密报掷下,“天沐国主力距王都不过八百里,你当这是秋狝围猎?”
海贵妃忽然轻笑:“陛下可记得当年亲征西戎?
臣妾兄长带着八百轻骑绕后奇袭,不也……”
“兵部今日呈报,”云在天突然打断她,“剑南道存着三季粮草。”
此言一出,连明月公主都变了脸色。
云熙翰正要开口,却被母亲一个眼神止住。
海贵妃葱白手指划过云在天手背:“翰儿若去剑南道督运粮草,倒是不必直面虎豹骑。”
狂风卷着雨丝扑进大殿,吹熄了半数宫灯。
阴影中九门提督楚怀瑾悄然而入:“禀陛下,骁骑营已整装待发。”
云在天凝视着云熙翰,眼见余光瞥见他身旁逐渐僵硬的杨贵妃,忽然抓起案头虎符,“传旨!封大皇子云熙翰为平虏将军,率五万禁军驰援雁门关。”
“父皇!”明月公主急得扯住云在天衣袖,“五万禁军是王都最后……”
“九门提督楚怀瑾随行参赞军务。”云在天甩开明月公主的手,深深望进海贵妃含笑的眼眸,“海氏满门忠烈,想来不会让孤失望。”
海沁雯广袖翻飞如鹤翼,同云熙翰一起跪拜。
“谢皇上!”
“儿臣领旨!”
云熙翰低头垂眸,心中抑不住激动起来。
云在天缓缓起身,腰间玉佩与案上虎符突然同时泛起青光。
青光一闪而逝。
海贵妃突然掩唇轻笑:“楚大人不是说骁骑营已整装待发?”
“翰王,接虎符!”
云在天亲自把案上的虎符交到云熙翰手中。
海贵妃笑得温婉:“翰儿,该去检阅将士了。”
“站住!”明月软剑横亘殿门,“虎符交接需兵部用印,尚书大人此刻应该……”
她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云在天,“柳大人,陈彦之尚书今日告假,说是感染了风寒?”
柳七夜点头:“是的,公主!”
云熙翰冷笑一声:“三公主,军情紧急,难道还要等那尚书大人病好不成?”
海沁雯也盈盈福身,“三公主,边关战事吃紧,不可因小失大。”
明月公主心中焦急,却也知此刻僵持无益。
她收了软剑,目光锐利地看向云熙翰,“大皇兄,你最好莫要辜负父皇信任,若敢有二心,我定不饶你。”
云熙翰嘴角上扬,“三公主放心,我自会尽心尽力。”
说罢,他带着虎符,阔步走出大殿。
海沁雯紧随其后,嘴角的笑意愈发深沉。
待他们走远,明月公主看向云在天,“父皇,此事太过仓促,儿臣担忧其中有诈。”
云在天叹了口气,“朕何尝不知,但如今你几个皇兄和皇姐都不在王都,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况且,朕要看看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柳七夜在一旁道:“公主莫急,且看后续发展,我们也并非毫无准备。”
云在天忽然话锋一转:“你家人那边如何了?”
明月公主神色一凛,转头看向柳七夜。
“回禀陛下,余副统领刚用传讯符传讯过来,已找到末将家人的关押处,他们暂无生命危险。”
明月公主疑惑道:“这是……”
云在天重重叹了口气:“海贵妃刚抚弄香囊,意在威胁柳统领!”
明月公主:“所以,刚海贵妃腰间挂的香囊,实则是柳统领母亲的?”
柳七夜点头。
明月公主眉头紧锁,心中隐隐不安,只能暗暗祈祷,这一切不要如她所料那般糟糕。
惊雷再起,云在天猛地捂住心口,嘴角溢出黑血。
柳七夜:“可是刚才海贵妃端来的茶里有……”
明月公主忙上前给云在天把脉,“是蛊毒!父皇,你体内的噬心蛊必须要马上除掉!”
云在天点头:“杨氏已死,是时候除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