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乐安的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里面的信纸薄薄的,只有短短几行字,可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心上,让她瞬间头晕目眩。
信是顾文斌的父母写的。
上面说,顾文斌在回城的路上,遇到了山体滑坡,意外身故,让她不必再等了,找个好人家嫁了,好好过日子。
随信还寄了五十块钱,说是他们做公婆的给她的嫁妆。
“轰”的一声,黄乐安只觉得脑袋里一片空白,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嗡嗡作响。
手里的信纸飘落在雪地上,被风吹得翻卷着,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
她的心里空荡荡的,像是被人硬生生剜去了一块,疼得她喘不过气来。
那个她满心期盼的人,那个她不顾所有人反对也要嫁的人,那个说要让她过上好日子的人,竟然就这么没了?
她站在雪地里,雪花落在她的头发上、脸上,融化成冰冷的水珠,顺着脸颊滑落。
她忘了哭,忘了动,整个人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每一次跳动都带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接着,她眼前一黑,便不知人事。
“乐安!乐安!”黄母惊呼着跑出来,和黄德山一起将晕倒的女儿抬回了屋里。
黄乐安迷迷糊糊中,听到了嫂子张兰刻薄的声音:“娘,你看这事儿闹的!顾文斌没了,乐安还怀着孕,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依我看,不如让小姑子把孩子打了,养两个月开春嫁出去,还能再收一笔彩礼,也能给家里减轻点负担。”
“不好吧,”黄母犹豫道,“女婿没了,他爸妈肯定不想自己的孩子绝后,他们家里应该会要这个孩子。”
“呵呵,娘,你可真是太天真了!”张兰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是不屑,“现在哪家没有几个孩子,人家要是真的重视顾文斌的血脉,就不会只送来一封信和五十块钱了。不是我狠心,只怪这孩子命苦,还没出生就没了爹,生下来只会拖累小姑,也拖累咱们家。”
“你少说两句!”黄德山沉下脸,呵斥道。
张兰撇了撇嘴,不敢再说话,可心里的怨气却更重了。
黄乐安在他们的争吵声中缓缓醒来,她躺在炕上,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屋顶斑驳的黄土,脑子里一片混乱。
刚才的对话像针一样扎进她的心里,让她清醒地意识到,她不仅失去了顾文斌,还怀着他的孩子,未来的路,一片迷茫。
她沉默了片刻,心里渐渐有了主意。
她要按原计划去一趟顾文斌的家乡,去看看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她不想打掉孩子,这是他留在这世上唯一的念想,是他血脉的延续。
嫂子的话虽然刻薄,却也不是没有道理。如果顾文斌的父母愿意认下她和孩子,她会代顾文斌好好孝顺他们,把孩子抚养成人。
几天后,黄乐安身体稍微好转,便揣着那五十块钱和介绍信,踏上了前往顾文斌家乡的路。一路上,她换乘了火车、汽车,又步行了很远的路,吃了不少苦,终于来到了顾文斌家所在的城市。
可当她按照信封上的地址找到顾家时,看到的却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
顾家的院子里张灯结彩,挂着红灯笼,贴着大红喜字,宾客盈门,欢声笑语不断。
黄乐安愣住了,心里满是疑惑。
顾文斌刚“去世”没多久,他的家里怎么会办喜事?
她拉住一位路过的大婶,小心翼翼地问道:“婶子,请问这是谁家在办喜事啊?”
大婶脸上带着笑容,热情地回答:“是顾家的二儿子结婚,娶的还是钢铁厂厂长的女儿,以后可就飞黄腾达了!”
“顾文斌?”黄乐安的声音颤抖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是下乡了么,什么时候回城的?而且我怎么听说他遇到山体滑坡去世了?”
“去世?你听谁说的?”大婶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笑着解释道,“这孩子运气好着呢!他回来探亲,路上确实遇到了山体滑坡,不过正好救了钢铁厂厂长的妻女。
你想想,厂长多大的权利啊,把他调回城还不是手拿把掐的事儿,而且厂长的女儿看上他了,这不,工作有了,媳妇儿也有了,今天就办婚礼呢!”
轰——
黄乐安只觉得一道惊雷在头顶炸响,她的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幸好她及时扶住了旁边的墙壁,才勉强站稳。
原来,那封信上写的都是假的!顾文斌根本没有死!他不仅活着回了城,还凭借救了厂长妻女的功劳找到了好工作,娶了厂长的女儿!
他竟然用“去世”这种借口来欺骗她,来摆脱她!
黄乐安定定地看着院子里穿着新郎礼服、胸前戴着大红花的顾文斌,还有他身边穿着漂亮红嫁衣的新娘,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像一场荒诞的梦。
或许是她的视线太过强烈,带着太多的震惊、愤怒和心碎,院子里的顾文斌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黄乐安想躲,却没有力气躲开。
她也想看看,这个她曾经深爱过、不顾一切也要嫁的男人,在看到她之后,会是什么态度。
然而,顾文斌看着她的目光,没有丝毫的波澜,没有丝毫的慌张或者愧疚,就像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那目光冷漠而疏离,仿佛他们之间那段在靠山屯的时光,那些温柔体贴的瞬间,都只是她的一场幻觉。
黄乐安的心痛得无以复加,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顺着脸颊疯狂地滑落。
她想冲上去质问他,想问问他为什么要欺骗她,为什么要这么狠心,可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任由泪水模糊了视线。
“文斌,你在看什么呢?”身边的新娘挽住顾文斌的胳膊,娇嗔地问道。
顾文斌收回目光,淡淡地说道:“没什么,那边有个大婶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