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文深吸一口气,走到房间一角,打开了手机打着电话。
“少夫人。”七文的声音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和恭敬,但仔细听,仍能听出一丝疲惫的沙哑。
电话传来一个沉稳干练的女声:“七文?任务完成了?夜儿呢?”飞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回少夫人,任务已完成。目标皇甫子明已确认清除,其与山田组的军火交易链已被斩断。子婴家主正在处理后续事宜,清扫叛徒残余势力。”七文的汇报简洁清晰。
“很好。夜儿怎么样?我听说动静不小,她是不是又乱来了?”飞姐的语气沉了下来,带着了然和担忧。
七文沉默了一瞬,再开口时,那努力维持的冷静出现了一丝裂缝:“…少主她,伤得很重。”
七文开始详细叙述,声音不由自主地压低,仿佛怕惊扰到床上假寐的皇甫夜:“…我们抵达倭国后,少主不顾伤势,即刻策划了行动。潜入过程中,皇甫子明安装了情报未提及的新型生物感应器,迫使少主临时改变计划,强闯东侧守卫…”
“…与目标对峙时,少主本已控制局面,但因旧伤牵动,动作迟滞了一瞬,被目标察觉。目标触发警报,并…用短刀刺中了少主之前的伤口,伤势加重…”
七文的声音到这里,明显带上了压抑的痛惜和一丝后怕的颤抖:“…少主在大量失血、被重重包围的情况下,依旧果断下令子婴小姐正面强攻制造混乱,并独自突围…过程中,遭遇三名武士高手拦截,背后…再添新伤…”
电话长时间的沉默,只能听到略微沉重的呼吸声。
七文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最终,少主在宅邸后墙处亲手清理了叛徒皇甫子明。但那时,少主已因失血过多几近昏迷。我们及时赶到将少主带回。”
“伤势具体情况。”飞姐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愈发低沉。
“肩部枪伤撕裂,子弹深入,已手术取出;腹部旧伤完全崩裂,伤口感染;后背有长约二十厘米的刀伤,深可见骨;另有多处轻微擦伤和淤青。失血量极大,一度出现休克症状。目前经过紧急手术和输血,情况暂时稳定,但极度虚弱,必须长期静养,绝不能…”七文的声音哽了一下,“…绝不能再用任何剧烈动作。”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良久,飞姐的声音才再次传来,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和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我知道了。看好她,七文。动用一切资源,用最好的药,必须让她彻底恢复。这是命令。老爷子知道了吗?”
“是!少夫人!”七文立刻应道,语气坚定:“应该是知道了。”
“倭国皇室那边恐怕还会有些啰嗦…不过这些都不用夜儿操心了。”飞姐冷哼一声,随即语气又软化下来,“让她好好养着,什么都别想。告诉她…她祖父那边,我会去说。”
“是。”七文低声应道。
电话挂断。
房间里恢复了寂静。
七文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慢慢走回床边。他看着皇甫夜,知道这孩子刚才其实都听到了。
七文轻轻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极轻地握住了皇甫夜放在被子外、没有输液的那只手。他的手心很暖,带着一点点潮湿。
“都过去了,少主。”他声音极轻,像是一片羽毛,“这一次,请你一定要好好休息。”
我没有抽回手,也没有睁眼。只是感受着那从他手中传来的、真实而温暖的触感,以及胸口玉佩那始终如一的、微弱却坚定的暖意。
疲惫如同深海般再次将我淹没:“大哥,你说可惜吗?倭国皇室得气死!”
七文瞪了眼皇甫夜:“小兔崽子!成这个样子了!还笑话别人!”
“呐,老爷是不是很生气!血库的存货快被我用完了吧!”我有气无力的说着话。
皇甫龙本来回了中庭,接到暗卫的打电话又跑了回来,一进门就听到皇甫夜调侃自己把血库的血搬空了:“小兔崽子!不是说了要好好的!”他眼睛红红的冲进房间,就看到皇甫夜戴着面具看着自己。
“老,老爷。”我有些不好意思。
皇甫龙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我,胸膛剧烈起伏着,那声“小兔崽子”里裹挟的情绪太过复杂,有震怒,有后怕,更有几乎要溢出来的心疼。他几步冲到床边,动作却下意识放得极轻,像是怕碰碎了什么珍宝。
“老、老爷。”我虚弱地唤了一声,面具下的脸颊有些发烫,被他撞见自己这副狼狈样子和口无遮拦的调侃,确实有些尴尬。
皇甫龙没理会皇甫夜那点不自在,他颤抖着手,想碰碰皇甫夜,目光扫过她身上层层叠叠的绷带,尤其是肩头和后背那明显厚实包扎的地方,最终只是重重地、极其小心地摸了摸皇甫夜的头顶,声音哑得厉害:“…别说话,省点力气。爷爷疼。”他转向七文,语气瞬间恢复了家主的威严,但细微的颤抖泄露了他的不平静:“具体情况我已经听暗卫汇报了。血库那边不用担心,我已经让人从本家紧急调运,管够!用最好的药,不惜一切代价!七文,让药房准备补元气的汤药。不能让夜儿有事。”
“是,老爷。”七文恭敬应道,稍稍松了口气。皇甫龙亲自坐镇,皇甫夜的安危算是有了最大的保障。这孩子也能老实的待着,好好养伤。
皇甫龙深吸一口气,压住翻涌的情绪,亲自上前检查皇甫夜的伤势。他小心翼翼地解开部分绷带,当看到那缝合后依旧狰狞可怖的伤口,尤其是后背那道深可见骨的刀伤时,他的眼眶瞬间更红了,嘴唇紧抿,下颌线绷得像石头:“…混账东西…”他低咒一声,不知是在骂皇甫子明,还是在骂让她伤成这样的所有人,或许也包括他自己。他不再假手他人,亲自拿起消毒工具和药膏,动作极其轻柔却又异常熟练地开始为皇甫夜处理伤口,重新上药包扎。那专注而心疼的神情,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易碎的瓷器。
每一下轻微的触碰都还是带来痛楚,我咬着牙没吭声。能感觉到老爷子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疼就喊出来,别忍着。”他头也不抬,声音闷闷的。
我轻轻摇头,声音细微:“…还,还好。”
“好什么好!”皇甫龙猛地抬头,眼里的心疼和怒火交织,“每次都这样!不要命地往前冲!皇甫家是没人了吗?需要你每次都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回来?!爷爷心疼死了。”他的斥责里带着浓重的鼻音:“我是这么教你的?!人为棋!你就是这么学的!”
我沉默着,没有回答。有些习惯,早已刻入骨髓,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尤其是我知道,并没有多少人真正期待我“完好无损”地回来。
与此同时龙国暗组基地。
皇甫少冰接到了心腹的报告,知道了皇甫夜重伤濒死被带回的消息。他的心脏莫名地、尖锐地抽搐了一下,一阵难以言喻的恐慌感瞬间攫住了他,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他下意识地按住心口,眉头紧锁。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但下一秒,他就强行将那怪异的感觉压了下去,脸上恢复了惯有的冰冷和厌恶。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眼神阴鸷。
“皇甫夜…要是就这么死了,倒也好。”他低声自语,声音里没有一丝身为父亲应有的温情,只有冰冷的算计和深深的偏见,他怎么也不相信皇甫夜是自己的亲骨肉。“这样,我的小玉就能名正言顺地回来了。皇甫家的一切,本来就都该是雪玉的。”
他坚信,当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阴谋调包,那个从小在幻影接受残酷训练、眼神冰冷、满手血腥的皇甫夜,怎么可能是他的孩子?即使那孩子智商高,什么都很优秀。他也相信只有雪玉,那个在他身边长大、温柔善良、体贴可人的女孩,才配做他皇甫少冰的女儿,才配继承皇甫家。
宇华调查才知道皇甫夜回龙皇甫家,后面还发生了许多事情,包括暗组雪藏,暗玉吃了大亏。她坚信自己必须去一趟。无论那个地方多么龙潭虎穴,必须去确认她的安全。那个在夜色中带着伤、眼神却依旧倔强的身影,绝不能就这样陨落在肮脏的家族阴谋里。那可是她心心念念的小妹妹。
风雨欲来。
别墅的医疗室内,皇甫龙刚刚为皇甫夜重新包扎好伤口,细致地盖好被子。喂她喝了药。一点不顾皇甫夜有多排斥。
我疲惫地合上眼,感受着药物带来的昏沉感。身体的疼痛依旧清晰,但皇甫龙的守护和七文寸步不离的陪伴,像是一道脆弱的屏障,暂时隔开了外界的冰寒。
然而我们都清楚,皇甫子明的死只是开始,倭国皇室可能的问责、家族内部隐藏在平静下的杀机、以及那个对我恨之入骨的皇甫少冰…所有的风暴,才刚刚酝酿。
胸口玉佩的暖意持续传来,仿佛在无声地提醒着我:活下去,必须活下去。这里有一个针对我的存在,设计的巨大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