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艇轻微地震动着,在彻底黑暗的通道中无声疾驰。我能感觉到小还丹的药力在四肢百骸间奔流,如同温和却不容抗拒的潮水,修复着“涅盘”留下的细微损伤,也带来力量充盈的实感。经脉依旧有些胀痛,但比起之前的油尽灯枯,已是天壤之别。
我缓缓睁开眼,指尖下意识地抚过腰间,那是我的“流云”,一柄薄如蝉翼、却锋利无匹的软剑,平日里缠在腰间,宛若装饰,出鞘时却如银龙惊鸿。而在我触手可及的武器槽内,还静静躺着另一件兵器的组件——我的长枪“破军”。
七文将密封的金属箱递到我面前。打开,里面是为我准备的全新身份、以及…“破军”的组件。我熟练地拿起那些泛着幽冷金属光泽的部件,手指拂过冰冷的枪身,一种久违的、血脉相连般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伴随着几声轻微的机括咬合声,“破军”在我手中迅速组装成型,枪尖一点寒芒,似能刺破这地下的黑暗。
“联系宇华。”我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却已恢复了平日的冷静。
七文立刻操作。通讯屏亮起,宇华冷冽的面容出现,背后风声呼啸。
“位置?”她总是这么直接。
“预计两小时后抵目标上空。”我报出坐标,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破军”冰冷的枪杆,“现场情况?”
“陷阱。明暗哨翻倍了,倭国来了几个老熟人,味道臭得很。云啸天把佳新看得紧紧的,项链有问题,一直在闪。”宇华语速极快,“外围有苍蝇(狙击手)和狼群(机动部队)。他们等你等得不耐烦了。怎么搞?”
“制造混乱,越大越好。时机听我指令。”我冷声道,目光扫过屏幕上宇华传来的酒店外围布防图,“重点是牵制外围的火力,尤其是那些苍蝇和狼群。里面的…我来处理。”听宇华这么说,看来她也接触过那些倭国的忍者。
“收到。”宇华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保证让他们过个热热闹闹的晚宴。”
通讯结束。
飞艇开始上升,轻微的失重感传来。出口快到了。
我深吸一口气,将“破军”再次分解,妥善收好。流云依旧缠在腰间,如同蛰伏的银蛇。
佳新…再坚持一会儿。七雨…藏好。
飞艇冲破最后的黑暗,悄无声息地滑入一片废弃工业区的夜空下方,悬停在一栋高耸的烟囱背后,完美地隐匿了行迹。
舱门打开,下了飞艇。
下方远处,皇家玫瑰酒店灯火通明,如同黑夜中一枚璀璨却危险的钻石。
我能感觉到,无数目光正聚焦在那里,等待着我的到来。
我接过七文递来的一个长条状装备包,里面是组装好的“破军”。纵身一跃,轻巧地落在烟囱边缘,夜风吹拂着我额前的碎发。
狩猎,开始。
我的狩猎。
脚下是柔软昂贵的地毯,空气中弥漫着香水、雪茄和食物混合的奢靡气息。悠扬的弦乐在宽敞的宴会厅里流淌,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举着酒杯,低声谈笑,一切都符合一场顶级慈善晚宴该有的浮华表象。
我站在相对偏僻的廊柱阴影里,与这纸醉金迷的氛围格格不入。脸上覆盖着冰凉细腻的触感——那是“小狐狸”的面具。身上依旧是那身简单的黑衬衣和牛仔裤,在这衣香鬓影里显得突兀又扎眼,偶尔引来几道诧异或鄙夷的目光,但我毫不在意。
低头,视线落在右手拇指上那枚温润的玉扳指上,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此刻却像一枚无声的印鉴。
指尖下意识地拂过腰间,冰凉的皮革剑鞘下,“流云”安静蛰伏。更显眼的,是悬在一旁的那枚少家主龙凤,在灯光下折射出冷硬而权威的光泽。这玉佩代表的重量,足以让场内许多看似光鲜的人物顷刻间匍匐在地。
但我只是歪着头,透过面具的眼孔,望向宴会厅一侧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金国璀璨的夜景,更远处,是漆黑无垠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的夜空。
他们以为布下的是天罗地网,等着我来钻。
他们以为这满场的宾客、暗处的杀机、被操控的棋子,能困住我,甚至杀死我。
甚是…可笑,不知是瓮中捉鳖,还是关门打狗?!
云啸天大概正期待着“云枝枝”这场精心编排的戏码吧?倭国那些藏在角落里的老鼠,大概正屏息凝神等着我自投罗网吧?还有萧氏。
我的目光从夜空收回,缓缓扫过全场。像是在欣赏这虚假的繁华,又像是在清点着猎物。
视线掠过被云啸天带在身边、眼神空洞如同人偶的佳新,掠过远处紧张不安的聂明儿和梦雨,最后定格在努力降低存在感、却时刻关注着佳新的七雨身上。
很好,人都齐了。
那么,戏也该开场了。
我轻轻转动了一下拇指上的玉扳指,感受着那温润的质感。背靠着冰冷的廊柱,整个人仿佛融入了阴影之中,只有腰间的龙凤令和面具下的目光,闪烁着不容错辨的、冰冷的光芒。
等待着。等待着最佳的时机,或者,干脆由我来亲手敲响这开场锣鼓。
这场盛宴,究竟是谁的葬歌,还未可知。
指尖在冰凉的玉扳指上轻轻摩挲,那点温润似乎能稍稍压下面具下翻涌的杀意。会场里的音乐换了一支,更显缠绵悱恻,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血腥伴奏。
云啸天带着佳新,正走向宴会厅中央稍高的平台。司仪满脸堆笑地迎上去,似乎准备说些什么。时机快到了——他们为“云枝枝”准备的“亮相”时刻。
就是现在。
我没动,依旧靠着廊柱,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靡靡乐声和嘈杂人语,带着一丝懒洋洋的调子,响彻整个宴会厅:
“云大家主。”
三个字,如同冰珠砸落玉盘,瞬间掐断了现场的喧嚣。
音乐戛然而止。
所有目光,惊疑、诧异、探究,齐刷刷地聚焦过来,落在我这个与场合格格不入、戴着小狐狸 面具的不速之客身上。
云啸天脸上的笑容僵住,猛地扭头看来,眼神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但很快被愤怒取代:“你是谁?谁让你进来的?保安!”
几名穿着制服、实则气息彪悍的保安立刻朝我围拢过来。暗处,更多冰冷的气机锁定了我。
我没理睬那些逼近的保安,目光越过人群,直直落在云啸天脸上,面具下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拿着一个早已夭折女婴的旧事,编造故事,用药石操控心神,骗一个无辜女孩叫你父亲…云啸天,你们云家已经沦落到需要靠这种下作手段来攀附萧氏,甚至…讨好几头倭国来的鬣狗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