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拉克斯心中暗骂一句“老狐狸”，他知道布雷肯这是在撇清关系，强调守备部队只负责“执行”和维护“既定”秩序，至于因为新政导致的潜在动荡，那是你城主管理不力。
他凑近半步，声音压得更低。
“将军所言极是。只是……您也知道，以前不是没出过乱子。尤其是第49号矿区那边，几十年前那次小规模骚动，虽然很快被镇压了，但也造成了不小的损失，耽误了矿产输出。如今这配额一下子提高两成，配给反而削减……我是担心，万一有几个不知死活的蠢货被逼急了，闹将起来，惊扰了特使大人……”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布雷肯的反应。
“特使大人正在全力推行新策，若是看到底下出现不稳的迹象，恐怕……不会认为只是几个矿渣的问题，或许会觉得是我们整体的……‘执行能力’有待加强啊。”
霍拉克斯的意思很明确。
出了事，我霍拉克斯固然要倒霉，但你们守备部队负责安全维稳，难道就能独善其身？格伦德尔特使和他那些的清算官，会怎么看待“办事不力”的驻军？
布雷肯准将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
他当然听懂了霍拉克斯的潜台词。
清算官的出现，同样让他和他的军官们感到如芒在背。
那些内务部的刽子手，拥有独立调查和审判权，甚至对星盟正规军也有先斩后奏的权限，是他们这些地方守备军官最不愿意打交道的对象。
他沉吟片刻，缓缓说道。
“城主阁下的担忧，不无道理。不知您有何高见？”
他把皮球又轻轻踢了回来。
霍拉克斯心中冷笑，面上却愈发诚恳。
“高见谈不上。只是想，能否请将军未雨绸缪，加强一些关键区域的戒备？尤其是通往精炼厂和中央升降梯平台的几条主干道，还有那几个历来不太安分的集落出入口。
不需要大规模调动，只需增加一些巡逻频次，在一些制高点和交通节点预先部署一些正规军兵力和装甲单位，以示威慑。”
他顿了顿，补充道。
“这样一来，既能防患于未然，确保特使大人巡视期间绝对平稳，也能让将军的部队在特使面前展现出高度的警惕性和专业的素养。您觉得呢？”
布雷肯准将目光扫过其他军官，几位校级军官微微点头。
霍拉克斯这个提议，既给了守备部队一个合理增兵的理由，也在面子上照顾了军方，暗示这是“展现专业素养”的机会，而非单纯的为他们擦屁股。
“嗯……”
布雷肯摩挲着酒杯底座，三只眼转了转，开口说道。
“增加巡逻和预设部署，倒也是常规安全措施。毕竟特使大人在此，安全级别提高是理所应当的。”
他这是顺势下了台阶，既答应了增兵，又把主要理由归结于“保护特使”，而非镇压可能出现的暴动。
“将军英明！”
霍拉克斯立刻奉上高帽，笑容重新变得灿烂。
“有将军和您麾下的精锐之士坐镇，那些矿渣一定不敢妄动！就算有不知死活的，也正好让清算官大人看看我们本地守备部队的效率和决心！”
他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要军队愿意提前介入布防，形成高压态势，应该足以震慑住那些底层贱民，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只要平稳度过特使视察这段时期，后面……后面再说后面的。
宴会继续进行，气氛似乎又轻松热烈起来。
军官们开始谈论一些星盟前线的“好消息”，或者某些星域的奇闻异事。
一位稍微年轻些、负责情报工作的少校，趁着敬酒的机会，低声对布雷肯和霍拉克斯说道。
“将军，城主阁下，虽然我们加强了部署，但下面最近确实有些……不太寻常的暗流。”
“哦？”
霍拉克斯挑眉。
“我们监听到一些非正常的通讯片段，很零碎，加密方式很原始，但无法准确定位。似乎有一些关于‘团结’、‘活下去’之类的词汇在特定小圈子里流传。”
少校谨慎地选择着词语。
“另外，黑市里一些违禁药品、尤其是能提振精神或压抑痛苦的药物，流通量最近有异常增加。这通常……是某些事情发生的前兆。”
布雷肯皱起眉头，开口询问道。
“能查到源头吗？是不是那些老掉牙的‘互助会’又死灰复燃了？”
他印象里，以前也出现过一些矿工自发组织的、试图互相接济点食物药品的小团体，通常很快就会被瓦解。
少校摇摇头。
“不像。这次似乎更……零散，也更隐蔽。没有明显的组织者，更像是一种……情绪的蔓延。因为清算官大人的行动，我们的人也不太敢像以前那样深入底层去探查，怕引起误会。”
霍拉克斯摆摆手，不以为然的说道。
“不过是些活不下去的渣滓在绝望地嘀咕几句罢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暗流都翻不起浪花。加强监控即可，不必大惊小怪，免得让特使大人觉得我们庸人自扰。”
他更担心的是过度反应会引来格伦德尔的不满，认为他们控制力薄弱。
布雷肯准将沉吟了一下，对少校说。
“继续监控，有确凿证据再报告。目前首要任务，是确保表面的稳定。按照城主阁下的建议，增派巡逻队，尤其是西七区那些废弃设施周边，也要留意，防止有人利用那些地方做文章。”
“是，将军！”
少校敬礼退下。
霍拉克斯笑着打圆场。
“将军真是思虑周全。来，让我们再敬将军一杯，感谢守备部队为珑由双子星的稳定所做出的卓越贡献！”
宴会的气氛再次升温，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关于“暗流”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依仗着武力和管理体系，自信能够掌控一切。
他们认为增派一些士兵、亮出几件武器，就足以让那些被他们视为“矿渣”的贱民们继续匍匐在地，默默承受一切。
高层们的宴会在“和谐”的气氛中接近尾声。霍拉克斯看着布雷肯等人，自觉心安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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